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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itle>第三章　先知驾到</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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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dy id="b2">
  <h4 class="chapter-title4_1" id="b1">第三章<br />
  <span class="kaiti_2">先知驾到</span></h4>

  <p class="calibre2">从杰弗逊·霍普和伙伴们离开盐湖城的时候算起，时间已经过了三个星期。一想到小伙子的归来就意味着养女的离去，约翰·菲瑞尔不由得心酸不已。但是，露茜神采焕发的喜悦脸庞却比任何说辞都更加有力，让他相信这是一种妥当的安排。他那颗坚定执拗的心里早已经有了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女儿嫁给摩门教徒。在他看来，那样的婚姻压根儿就不能算是婚姻，只能说是羞耻和侮辱<img alt="摩门教会正式宣布放弃多妻制是1890年的事情，实践中的放弃则还要晚。"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64" src="../Images/note.png" />。不管他对摩门教义有着怎样的看法，这一点他始终不能苟同。不过，对于这个问题他必须三缄其口，因为在那些年月里，在后期圣徒的土地上，发表异端言论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p>

  <p class="calibre2">千真万确，这事情危险之极，以至于那些圣徒之中的圣徒也只敢敛息低声地发表自己的宗教观点，怕的是自己的言辞遭到别人误解，由此招来立竿见影的惩罚。到如今，曾经受人迫害的教会业已变成了迫害者，而且是最为可怕的一种类型。他们的执法组织给整个犹他笼上了一层阴云。不管是西班牙塞维利亚的宗教裁判所、德国的神圣法庭同盟，还是意大利的地下帮派，都不曾拥有如此可怕的一部惩罚机器。</p>

  <p class="calibre2">这个无形的组织神秘莫测，由此就显得加倍可怕。它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与此同时，它的所作所为从来不曾有人耳闻目睹。反对教会的人往往会突然消失，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遭遇。妻小在家里等待他们，做父亲的却永远不会回来，不会有机会告诉家人，那些秘密的法官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来对待自己。一句草率的言辞和一个冒失的举动就足以造成人间蒸发，但却没有人知道，压在自己头上的这股恐怖力量究竟是什么性质。可想而知，人们走到哪里都是战战兢兢，即便是到了荒山野岭，也还是不敢悄声吐露郁积胸中的疑义。</p>

  <p class="calibre2">刚开始的时候，这股看不见的恐怖力量只把叛教者作为目标，只会对付那些打算改宗或者弃教的摩门教徒。可是，没多久它就扩大了打击的范围，因为成年女性的供应开始短缺，如果没有可资利用的女性人口，多妻制的教条就只能是一纸空文。这样一来，诡异的流言开始到处流传，说有些地方出现了被人杀害的外来移民，出现了遭人洗劫的营地，而那些地方又从来都不是印第安人出没的处所。新鲜的女人出现在了长老们的后房，那些女人形容憔悴、哭哭啼啼，脸上还依稀带着一种无法抹去的恐惧。夜晚在山里流浪的人讲起了一伙一伙的武装男人，那些人总是蒙着脸，鬼鬼祟祟、无声无息地在黑暗之中一掠而过。流言与传说渐渐地变得有鼻子有眼，又经过人们的一再确证，最终指向了一个确切的组织。直到今天，在美国西部那些荒僻的牧场里，“但奈特帮”或者“复仇天使”<img alt="但奈特帮（Danite Band）是约瑟夫·史密斯二世创立的摩门教武装，布里根·扬称之为“复仇天使”或者“毁灭天使”。不过，该组织在1847年之后是否依然存在，至今仍有争论。"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65" src="../Images/note.png" />依然是一个让人谈虎色变的名字。</p>

  <p class="calibre2">对这个制造如许恐怖的组织了解更多之后，人们心中的恐惧有增无减。谁都不知道这个心狠手辣的组织里有些什么人。那些人打着宗教的旗号干下了种种血腥暴力的事情，教会把他们的名字捂得严严实实。白天你在某个朋友面前说起了自己对先知及其使命的疑惧，到了晚上，这个朋友就可能跟其他人一起，携着火与剑来对你实施恐怖的惩罚。这样一来，所有人都害怕自己的邻居，谁也不敢把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说出来。</p>

  <p class="calibre2">一个天气晴好的早晨，约翰·菲瑞尔正准备到麦田里去看看，忽然听见大门的门闩响了一下。他往窗外看了看，只见一个身材敦实、头发淡黄的中年男人正沿着他家庭院里的小径走过来。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了不起的布里根·扬。菲瑞尔知道，这位摩门首领来这里不会有什么好事，赶紧满心恐惧地跑到门口去迎接他。后者却对他的招呼不理不睬，只是脸色铁青地跟着他走进了客厅。</p>

  <p class="calibre2">“菲瑞尔弟兄，”扬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淡色睫毛下面的双眼狠狠地瞪着这位农夫，“各位纯正信徒一直都把你当好朋友看。你在荒漠里忍饥挨饿的时候，我们收留了你，与你分享食物，领着你安全来到这个上帝选定的山谷，分给你一块上等的田地，还让你在我们的保护之下慢慢致富。这些事情我没说错吧？”</p>

  <p class="calibre2">“没说错。”约翰·菲瑞尔答道。</p>

  <p class="calibre2">“作为对所有这些事情的回报，我们只提了一个条件，只要求你皈依我们纯正的信仰、严格地遵守我们的规矩。当时你答应了这个条件，现在呢，如果大家的报告符合事实的话，你已经把它抛到脑后了。”</p>

  <p class="calibre2">“我哪里把它抛到脑后了呢？”菲瑞尔伸出双手表示抗议，“我没有缴纳公共基金吗？没有去神殿礼拜吗？没有——？”</p>

  <p class="calibre2">“你的妻子们都在哪儿呢？”扬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叫她们出来吧，我要跟她们打个招呼。”</p>

  <p class="calibre2">“我没有结婚，这的确是事实。”菲瑞尔答道，“可是，女人本来就不多，而且还有许多人比我更有资格得到她们。我并不孤单，我女儿可以照顾我。”</p>

  <p class="calibre2">“我要跟你说的就是你的女儿。”摩门首领说道，“她已经出落成了全犹他最美丽的花朵，而且得到了本地许多高贵人士的垂青。”</p>

  <p class="calibre2">约翰·菲瑞尔暗自叫起苦来。</p>

  <p class="calibre2">“外面有一些我不愿相信的传言，说她已经跟某个不信正教的人订立了誓约。这一定是那些喜欢说是道非的人造的谣吧。在圣徒约瑟夫·史密斯订下的教规里，第十三条是怎么说的呢？‘信仰纯正之女子必得嫁与选民，嫁与外人便是大罪。’规矩既是如此，你又已经正式入教，想必是绝对不会纵容你女儿破坏规矩的。”</p>

  <p class="calibre2">约翰·菲瑞尔没有回答，只是紧张地摆弄着手里的马鞭。</p>

  <p class="calibre2">“就在这一件事情上，我们要检验你整个的信仰——神圣四人委员会就是这么决定的。你女儿还年轻，我们不会让她嫁给头发花白的老头，也不会完全剥夺她选择的机会。我们这些做长老的拥有不少小母牛<img alt="作者自注：某次讲道的时候，赫伯·肯博（Herber C. Kemball）曾用这个亲昵的称谓来指涉他的一百个妻子。译者注：这个肯博上文亦有提及，应该是指布里根·扬的副手金博（Herber C. Kimball，1801—1868），此人有43个妻子。据布里根·扬曾经的妻子之一、后来的反多妻制斗士安·扬（Ann Eliza Young，1844—1925）所说，金博曾经在一次讲道当中说：“我觉得多娶个妻子跟多买头母牛没什么区别。”"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66" src="../Images/note.png" />，可我们的孩子也不能缺了这样东西。斯坦杰森有个儿子，德雷伯也有一个，两个孩子都非常乐意把你的女儿娶进家门。就让她二选一好了。他俩都是年少多金，信仰也非常纯正。你意下如何？”</p>

  <p class="calibre2">菲瑞尔默不作声，眉头紧锁。</p>

  <p class="calibre2">“您得给我们一点儿时间。”过了一小会儿，他终于开了口，“我女儿年纪还小，现在结婚未免有点儿太早了吧。”</p>

  <p class="calibre2">“她有一个月的时间来做决定。”扬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一个月之后，她就得给我们一个答复。”</p>

  <p class="calibre2">他刚要出门，突然又回过身来，脸涨得通红，目露凶光。“你要是胆敢拿你虚弱的意志去挑战四人委员会的命令，约翰·菲瑞尔，”他大声咆哮，“倒不如当初就和你的女儿一起变成布兰科山上的两堆白骨，那样对你会更好！”</p>

  <p class="calibre2">他做了个威胁的手势，跟着就出了门，双脚重重地碾过庭院里的石子小径，声音传进了菲瑞尔的耳朵。</p>

  <p class="calibre2">菲瑞尔把双肘支在膝头上，坐在那里苦思冥想，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说这件事情。就在这时，一只柔软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他抬起头，发现女儿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看到她那张苍白惊恐的脸，他立刻明白，女儿已经听见了刚才的事情。</p>

  <p class="calibre2">“我想不听也不行啊，”看到父亲脸上的表情，她说道，“他说话的声音整座房子都听得见。噢，爸爸，爸爸，咱们该怎么办呢？”</p>

  <p class="calibre2">“别这么自己吓自己。”父亲一边回答，一边把女儿拉向自己，开始用粗糙的大手抚摸她栗色的头发，“咱们总能想出解决的办法的。你对这个小伙子的感情是不会淡下来的，对吧？”</p>

  <p class="calibre2">女儿没有说话，只是抽泣一声，用力捏了捏父亲的手。</p>

  <p class="calibre2">“不会，当然不会。你要说会，我也不乐意听。他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而且还是个基督徒，就凭这一点，他就比这儿的那些家伙强，随便他们怎么念经祷告都是一样<img alt="摩门教自认是基督教的一个分支，当时的人则往往视之为邪教，其他基督徒也不把摩门教徒引为同道。"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67" src="../Images/note.png" />。有一帮人明天要去内华达，我会想办法叫人给他捎个信儿，让他知道咱们的处境。要是我没看错这个小伙子的话，他一定会马上赶回来，比电报跑得还快。”</p>

  <p class="calibre2">听了父亲的这句形容，露茜不禁破涕为笑。</p>

  <p class="calibre2">“他回来之后，肯定能拿出一个最好的办法。可我真正担心的还是你，亲爱的爸爸。你也听过——你也听过那些可怕的故事，说的是那些跟先知作对的人：他们的结局都很可怕。”</p>

  <p class="calibre2">“可我们还没开始跟他作对呢。”父亲回答道，“等我们真这么干了以后，那就得多留点儿神了。咱们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要我说，等这个期限到了的时候，咱们最好是已经远远地离开了犹他。”</p>

  <p class="calibre2">“离开犹他！”</p>

  <p class="calibre2">“只能是这样了。”</p>

  <p class="calibre2">“庄园怎么办呢？”</p>

  <p class="calibre2">“咱们只能尽量多弄点儿现钱，其他的就顾不上了。跟你说实话吧，露茜，这样的念头我也不是今天才有的。我可不愿意向任何人点头哈腰，不愿意学那些家伙的样，他们就是这么奉承他们那个该死的先知的。我是个生来自由的美国人，没见过这种事情。要我说，我年纪也大了点儿，想学也学不会了。他要是再敢到这个庄园来耀武扬威，没准儿就会发现，迎接他的是一粒大号的枪子儿。”</p>

  <p class="calibre2">“可他们不会让咱们离开的。”女儿提出了疑问。</p>

  <p class="calibre2">“等杰弗逊回来以后，咱们很快就能逃出去。在这之前，你可别自己折磨自己，宝贝儿，别把眼睛给哭肿了，要不然，他看到你的时候就该找我算账了。没什么好怕的，什么危险都没有。”</p>

  <p class="calibre2">说这些宽心话的时候，约翰·菲瑞尔的语调无比自信，可露茜还是禁不住留意到，当天晚上，他闩门的时候特别小心，还把他卧室墙上那支锈迹斑斑的老猎枪取了下来，仔仔细细地清理了一遍，再下来，他给枪装上了子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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