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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title>第六章 华生回忆录续录</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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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body id="b2">
  11. <h4 class="chapter-title4_1" id="b1">第六章<br />
  12. <span class="kaiti_2">华生回忆录续录</span></h4>
  13. <p class="calibre2">我们抓到的犯人虽然进行了疯狂的抵抗,但这并不表明他本来就对我们怀有什么恶意,因为他刚刚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逃脱,马上就友好地笑了起来,还说他衷心希望,刚才打斗的时候没有伤到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照我猜,你这就要送我去警察局了吧。”他冲歇洛克·福尔摩斯说道,“我的马车就在门口。要是你们愿意把我的脚松开的话,我可以自己走到马车上去。我可不像以前那么轻了,抬的话还挺费劲的。”</p>
  14. <p class="calibre2">格雷森和雷斯垂德交换了一个眼色,似乎是认为这个提议相当地不近人情。可是,福尔摩斯立刻接受了犯人的请求,把我们刚才绑在他脚踝上的毛巾解了下来。他站起身来伸了伸腿,就跟想确认它们真的已经重获自由似的。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我一边看他,一边在心里想,比他更强壮的人我还真是见得不多。我还记得,他那张晒得黝黑的脸庞清楚地表明,他的意志和精力也跟他的体力一样让人畏惧。</p>
  15. <p class="calibre2">“依我看,如果警察局里面缺了个当头的,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他盯着我的室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钦佩之情,“你追查我的手段可真够绝的。”</p>
  16. <p class="calibre2">“你俩最好跟我一起去吧。”福尔摩斯对两位探员说道。</p>
  17. <p class="calibre2">“我可以帮你们赶车。”雷斯垂德说道。</p>
  18. <p class="calibre2">“好极了!格雷森可以跟我一起坐里面,还有你,医生。既然你对这个案子产生了兴趣,干脆就一直跟到底好了。”</p>
  19. <p class="calibre2">我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房间里所有的人就一起下了楼。我们的犯人完全没有逃跑的意思,相反还平静地走进了原本属于他的那辆马车。我们也跟了进去,雷斯垂德爬到车夫的座位上,扬鞭打马,很快就把我们送到了目的地。接下来,有人把我们领进了一个小小的房间。房间里的一名督察记下了犯人的姓名,以及他被控谋杀的两名受害者的姓名。这名警官脸色苍白,神情漠然,以一种单调机械的方式完成了自己的职责。“本周之内,我们就会把人犯送上地方法庭。”他说道,“此外,杰弗逊·霍普先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必须警告你,你所说的话都会被记录在案,还可能会被用于对你的指控。<img alt="这名督察是在向霍普通知“沉默权”(right to silence),即被告有权拒绝自证其罪,因此可以不回答任何问题。英国是沉默权的发祥地,相关制度及实践据云确立于十七世纪晚期。"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77" src="../Images/note.png" />”</p>
  20. <p class="calibre2">“我要说的话多极了。”犯人慢吞吞地说道,“各位先生,我愿意把整件事情的所有经过都说给你们听。”</p>
  21. <p class="calibre2">“留到审判的时候再说不是更好吗?”督察问道。</p>
  22. <p class="calibre2">“你们兴许审判不了我。”他回答道,“你用不着显得那么惊慌,我可没想过要自杀。你是个医生,对吗?”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那双狂野的黑眼睛转到了我的身上。</p>
  23. <p class="calibre2">“是的,我是医生。”我答道。</p>
  24. <p class="calibre2">“那你把手放这儿试试。”他笑着说道,还用绑在一起的双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p>
  25. <p class="calibre2">我把手伸了过去,立刻就感觉到他的心跳不光异常剧烈,而且十分紊乱。他的胸腔颤得很厉害,就像是一幢本已摇摇欲坠的房屋,又赶上一部马力强劲的机器在里面开工。因为房间里非常安静,我甚至可以听到,他胸腔里有一种低沉嘈杂的声音。</p>
  26. <p class="calibre2">“怎么!”我叫道,“你得了主动脉瘤!”</p>
  27. <p class="calibre2">“他们也是这么说的。”他若无其事地说道,“上个星期,我去医生那里看了看我这个病,医生告诉我,瘤子要不了几天就会破裂。这些年来,它一直都在恶化。这个病是我在盐湖城那边的山里得上的,因为我在野外待得太久,吃的东西又不够。现在我已经办完了自己的事情,走得再早也没关系了。不过,死之前我想给这件事情留点儿记录。我跟其他那些杀人犯不一样,可不想落下他们那种名声。”</p>
  28. <p class="calibre2">督察和两位探员匆匆地讨论了一番,议题是该不该允许他把自己的故事讲出来。</p>
  29. <p class="calibre2">“按你的意见,医生,他的病情真的非常危急吗?”督察问道。</p>
  30. <p class="calibre2">“毫无疑问。”我答道。</p>
  31. <p class="calibre2">“如此说来,从司法的角度来看,我们显然有义务取得他的口供。”督察说道,“先生,你有权陈述本案经过,不过我要再一次提醒你,你说的东西都会被记录在案。”</p>
  32. <p class="calibre2">“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准备坐下来说。”犯人一边说,一边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这个病搞得我很容易疲倦,更何况,半个钟头之前我刚刚跟你们打了一架。我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坟墓,不需要跟你们撒什么谎。我说的每个字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至于你们要拿它来派什么用场,那就不是我的事了。”</p>
  33. <p class="calibre2">说到这里,杰弗逊·霍普往椅子上一靠,开始讲述后面这番非同寻常的供词。他讲得平心静气,有条不紊,完全是一副闲话家常的模样。我敢保证以下的记述准确无误,因为我看过雷斯垂德的记事本,上面有犯人原话的记录,一个字都不差。</p>
  34. <p class="calibre2">“我为什么恨这两个人,跟你们没什么关系。”他说道,“总之,他们对两个人——一个父亲和一个女儿——的死负有责任,所以呢,他们也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们的罪行过去了那么久的时间,随便去哪个法庭我也不可能告倒他们。可是,我知道他们是有罪的,因此我拿定主意,要把法官、陪审团和刽子手的责任一个人全包了。要是你们处在我的位置,要是你们还有点儿男子汉的血性,你们也会这么干的。</p>
  35. <p class="calibre2">“我刚才说的那个姑娘,二十年前本来是要嫁给我的。后来她被迫嫁给了你们所知道的这个德雷伯,又为此心碎而死。我从她的遗体上取下了结婚戒指,自己跟自己发了誓,他死之前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一定得是这个戒指,想的最后一件事情一定得是他为之受到惩罚的这桩罪行。我带着戒指东奔西走,跟着他和他的同伙跑了两个大洲,终于逮到了他们。他们的算盘是把我拖垮,这只能说是痴心妄想。十有八九,我明天就会死,果真如此的话,我也死得心安理得,因为我在这世上的事情已经办完了,而且办得漂亮。他们两个都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我的手里。如今我心愿已了,再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p>
  36. <p class="calibre2">“他们有的是钱,我却是个穷光蛋,所以说,要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到伦敦的时候,我口袋里几乎是一个子儿也不剩了,因此我意识到,我必须找点儿事情来糊口。赶车骑马对我来说就跟走路一样轻而易举,于是我就到一家车行去挂了个号,没两天就有了工作。我每个星期都要向东家交一笔固定的车租,剩下的就归我自己。剩下的一般都不多,可我还是千方百计地挺了下来。最困难的事情是认路,因为依我看,在古往今来所有的迷宫里面,就数眼前这个城市最让人晕头转向。这也不怕,因为我带了张地图在身边,熟悉了那些主要的旅馆和车站之后,我干起活来也就相当顺手了。</p>
  37. <p class="calibre2">“过了一段时间,我才找到这两位先生落脚的地方。当时我东找西找,最后才在偶然之间碰上了他们。原来他们住的是坎伯维尔街区的一座公寓,在泰晤士河的对面。既然找到了他们,我当然知道,他们已经落入了我的掌握。我已经蓄起了胡子,他们压根儿就不可能把我认出来。我尽可以跟着他们,追着他们,迟早能找到下手的机会。我已经下定了决心,绝不能让他们再一次从我手底下溜走。</p>
  38. <p class="calibre2">“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差一点点就溜掉了。不管他们跑到了伦敦城的哪个角落,我都在后面跟着他们,有时候赶着我的马车,有时候就靠走路。当然,还是赶马车比较好,那样他们就没法跑出我的视线。这么着,我只有在大清早或者大半夜才能挣点儿钱,东家的车租也没法按时交了。不过,这些事情我并不在乎,只要能亲手解决我的仇人就行了。</p>
  39. <p class="calibre2">“可是,他们两个还是非常狡猾的。他们一定是估计到了自己可能会被人跟踪,因为他们从来不单独出门,也从来不在天黑以后出门。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里,我天天都赶着马车跟在他们后面,但却从来没看见过他们分头行动。德雷伯倒是一半的时候都在醉乡里,斯坦杰森却连个盹儿都不打。我从早到晚地监视他们,结果是连机会的影子都没看见。可我还是没有灰心,因为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告诉我,报仇雪恨的时候就要到了。我惟一担心的就是我胸腔里的这个玩意儿,怕的是它破裂的时间早了那么一点点,让我来不及把事情办完。</p>
  40. <p class="calibre2">“最后,有一天晚上,我赶着车在他们寄住的那条街上来回转悠。那条街的名字叫做托魁街。转着转着,我忽然看见一辆马车跑到了他们住处的门口。没过多久,有人从里面搬了些行李出来,又过了一会儿,德雷伯和斯坦杰森也出了门,坐上马车走了。我加快速度跟了上去,始终没让他们跑出我的视线范围。当时我心里十分着急,担心他们又要去别的地方。他们在优顿车站下了车,我就让一个男孩子帮我看着马,自己则跟着他们到了月台上。我听见他们向车站的职员打听去利物浦的火车,职员说刚刚开走了一班,下一班要几个小时之后才来。听了这个消息,斯坦杰森似乎非常恼火,德雷伯倒是显得相当高兴。当时我混在人群里,离他们非常近,他们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可以听见。德雷伯说他有点私人的事情要办,如果斯坦杰森愿意等的话,他很快就可以赶回来。斯坦杰森劝他不要这么干,还提醒他,他们两个说好了不能单独行动。德雷伯的回答是事情非常敏感,他只能一个人去办。我没听清楚斯坦杰森又说了句什么,总之德雷伯听了就开始破口大骂,还叫斯坦杰森不要忘了自己只是他花钱请的佣人,更不要以为自己有下命令的资格。听了他这些话,秘书就不再跟他白费唇舌,只是跟他约好,万一他赶不上最后一班火车的话,就到赫利戴旅馆来找自己。德雷伯的回答则是,他十一点钟之前就会回到月台上来。说完之后,他径直走出了车站。</p>
  41. <p class="calibre2">“我等待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我的仇人已经被我攥在了手心。在一起的时候他俩可以相互照应,落了单就只能任我摆布了。不过,我并没有贸然采取行动,因为我早就已经有了计划。如果仇人来不及知道是谁下的手,来不及知道报应为什么会来,复仇的满足感也就没有了。按照我的计划,我一定要留出一点时间,一定要让亏负我的人明白,他以前欠下的孽债已经找上门来。说来也巧,几天前有位先生坐我的马车去查看布莱克斯顿路的几座房子,结果就把其中一座房子的钥匙落在了车上。他当天晚上就来找钥匙,我也把钥匙还给了他,只不过趁他找来之前印了个模子,还找人配了一把。这样一来,在这个大城市当中,至少有一个地方可以让我放心大胆地做自己的事,不用怕别人打扰了。接下来的难题就是,怎样把德雷伯弄到那座房子里去。</p>
  42. <p class="calibre2">“出了车站之后,他顺着马路往前走,路上进了一两家酒馆,还在最后一家里面待了将近半个小时。从酒馆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不稳了,显然是喝得相当不少。当时正好有一辆双轮马车挡在我前面,结果就被他给叫走了。我连忙追了上去,跟那辆马车贴得非常紧,整段路程当中,我车上那匹马的鼻子离那辆车的车夫都不到一码<img alt="双轮出租马车的车夫坐在最后面,参见此处。"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78" src="../Images/note.png" />。我们一前一后跑过滑铁卢桥,又在大街上跑了好几英里。到最后我大吃一惊,因为他竟然把我领回了他原来住的那条街。我实在想不出他回那里去干什么,但还是跟了上去,在离那座房子一百码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我看见他走了进去,他的马车也离开了。麻烦给我杯水,我嘴巴都说干了。”</p>
  43. <p class="calibre2">我递给他一杯水,他一口气喝了下去。</p>
  44. <p class="calibre2">“这样就好点了。”他说道,“好了,我等了他大概一刻钟,也可能更久一点,然后突然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是房子里面有人打架。转眼之间,房门大开,里面出来了两个人,除了德雷伯之外,还有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小伙子。小伙子揪着德雷伯的衣领,走到台阶顶上狠狠地搡了一把,跟着又补了一脚,一下子把德雷伯送到了大街中央。‘你这条癞皮狗。’他一边咆哮,一边冲德雷伯挥舞他手里的手杖,‘看你还敢不敢侮辱正派的姑娘!’看他那怒气冲天的样子,我觉得他肯定会用手杖把德雷伯痛打一顿,只可惜那条野狗抡圆了自己的双腿,连滚带爬地顺着大街跑了。他一直跑到拐角的地方,看见我的马车就冲我招了招手,忙不迭地跳上了车。‘送我去赫利戴旅馆。’他当时是这么吩咐的。</p>
  45. <p class="calibre2">“看到他真真切切地坐进了我的马车,我的心高兴得怦怦乱跳,跳得让我担惊受怕,生怕瘤子会在这个大功垂成的时刻突然破裂。我赶着车慢慢往前走,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完全可以直接把他载到荒郊野外,找一条僻静的小路,给他安排一场最后的审判。我刚要拿定主意的时候,他却抢先替我解决了这个问题。原来他的酒瘾又犯了,吩咐我在一家豪华酒馆门口停下来。他走了进去,还留话叫我在外面等他。他在里面一直待到了酒馆打烊,出来的时候已经醉得不成样子,所以我知道,这盘棋我已经赢定了。</p>
  46. <p class="calibre2">“你们可不要以为,我打算学那些冷血杀手,直接把他弄死了事。即便我真那么干了,也只能说是天公地道。可是,我终归还是干不出那种事情。我早就已经决定,要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他懂得利用就行。我流浪多年,在美国各地干过许多杂七杂八的工作,其中之一就是给约克学院的实验室看门扫地。有一天,教授给学生们讲解毒物知识,向他们展示了一种他称为植物碱的东西。那东西是他从南美土人用的一种箭头毒药里面提炼出来的,毒性大得惊人,只需要一丁点儿就可以让人立刻丧命。我把他用来装毒药的那个瓶子看在眼里,等他们走了之后就从里面取了一点点。我配药的手艺也还不错,于是就用这种植物碱做了一些可以溶解的小药丸,给每粒药丸配上一个盒子,又在每个盒子里加了一粒外观相同的无毒药丸。当时我就已经打定了主意,等找到机会的时候,我会让这两位先生从这样的盒子里面挑一粒药丸,剩下的那粒我吃。这同样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噪音却比隔着手帕开火小多了<img alt="以前西方人进行手枪决斗的时候,往往是以手帕落地作为双方可以开火的信号。"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79" src="../Images/note.png" />。从那天开始,我一直都把药丸盒子带在身上,眼下呢,它们终于派上了用场。</p>
  47. <p class="calibre2">“已经快到凌晨一点了,夜晚又冷又狂暴,风刮得呼呼的,雨也下得跟瓢泼一样。周围的景象虽然凄惨,我心里却非常高兴,差一点儿就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不知道你们当中有没有人曾经苦苦地盼望过一样东西,有没有人曾经苦苦地等待过二十个漫长的年头,然后又在突然之间发现,这样东西已经伸手可及,要是有过这样的经历,你们就能够明白我当时的心情了。我点起一支雪茄,抽了几口,竭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我还是激动得双手抖个不停,太阳穴也突突直跳。我赶着车,仿佛在黑暗之中看到了苍老的约翰·菲瑞尔和美丽的露茜,他们看着我,正在向我微笑,那情景非常真实,真实得跟此时此地我眼中的你们一样。一路之上,他俩始终都在我的前方,一个在马儿左边,另一个在右边,就这么陪着我到了布莱克斯顿路那座房子的跟前。</p>
  48. <p class="calibre2">“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声音,只有雨哗哗地下个不停。我往马车窗子里看了看,发现德雷伯缩成一团,醉得睡着了。我推了推他的胳膊,跟他说了声:‘该下车了。’</p>
  49. <p class="calibre2">“他回答说:‘知道了,赶车的。’</p>
  50. <p class="calibre2">“照我看,他肯定是以为他之前说的那个旅馆到了,所以没说什么别的,马上就下了车,跟着我穿过了房子前面的花园。他那时还是有点儿头重脚轻,所以我只好搀着他。到了屋门口,我开了门,把他领进了餐厅。我可以跟你们保证,整个过程之中,菲瑞尔父女俩一直都走在我和他的前面。</p>
  51. <p class="calibre2">“他一边跺脚,一边说了句:‘这里黑得跟地府似的。’</p>
  52. <p class="calibre2">“我一边说了声,‘马上就会有光了’,一边划了根火柴,把带在身上的一支蜡烛点了起来。然后我转头对着他,用蜡烛照着自己的脸,说了一句:‘好了,伊诺克·德雷伯,认得我是谁吗?’</p>
  53. <p class="calibre2">“他醉眼惺忪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眼里突然露出了恐惧的神色,整张脸都吓得抽搐起来,显然是认出了我。他面如死灰,踉踉跄跄地往后缩,额头上沁出了汗水,牙齿则格格格地打起架来。看到他这副模样,我靠到身后的门上,大声地笑了好一阵子。我一直都知道,复仇的滋味肯定非常甜美,但却从来没有想到,它竟然能像此时这样,让人整个儿的灵魂都觉得畅快无比。</p>
  54. <p class="calibre2">“‘你这个狗东西!’我骂了一句,‘我从盐湖城一直追到圣彼得堡,可你每次都从我手里逃了出去。现在好了,你东跑西颠的日子终于可以结束了,因为我们两个当中,总有一个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我一边说,他一边往后缩。看他脸上的表情,他肯定是以为我已经疯了。这么说吧,当时我的确是疯了。我两边的太阳穴跳得跟打鼓似的,要我说,如果不是鲜血从我鼻子里面涌出来,缓解了我的激动的话,我多半就要发羊痫风之类的毛病了。</p>
  55. <p class="calibre2">“我锁上门,一边在他眼前晃动钥匙,一边大喊:‘你倒是说说,露茜·菲瑞尔现在会在哪里呢?报应来得虽然慢,可你到底还是没跑得了。’我说话的时候,他那没种的嘴唇一直在抖个不停。他肯定是想求我饶他一命,只不过知道求也没用而已。</p>
  56. <p class="calibre2">“‘你是要谋杀我吗?’他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p>
  57. <p class="calibre2">“‘根本就没有谋杀这回事。’我回答说,‘谁会把宰条疯狗说成谋杀呢?你把我可怜的爱人从她遭人杀害的父亲身边拖走,又把她拖进你那间天杀的无耻后房,那个时候,你心里有过一丝丝怜悯吗?’</p>
  58. <p class="calibre2">“‘她父亲不是我杀的。’他叫了起来。</p>
  59. <p class="calibre2">“‘可是,是你打碎了她那颗纯洁无瑕的心。’我一边厉声吼叫,一边把药盒子搡到了他的面前,‘现在,就让至高无上的上帝来给我俩做个了断。挑吧,挑好了就把它吃下去。两粒之中一粒是死,一粒是生,你挑剩的那一粒我吃。让我们来瞧上一瞧,这世道究竟是天理尚存,还是全凭运气。’</p>
  60. <p class="calibre2">“他一边往后躲,一边疯狂叫喊,苦苦求饶,可我还是拔出刀来,把刀子架在他喉咙上,逼着他听从了我的命令。我把剩下的一粒吃了下去,跟着我们就脸对着脸站在那里,一声不响地等了大概一分钟,等着看哪一个活,哪一个死。接下来,最初的一阵剧痛向他发出警报,让他知道自己吃下的那一粒才是毒药。当时他脸上的那种表情,我怎么可能忘得掉呢?看到他那副表情,我放声大笑,还把露茜的结婚戒指举到了他的眼前。整个过程也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情,因为那种植物碱发作得非常快。一阵痛苦的痉挛扭曲了他的五官,他双手朝我面前一伸,踉跄几步,跟着就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喊,重重地栽在了地板上。我用脚把他翻了过来,又用手试了试他的心跳。他的胸腔里没有动静。他死了!</p>
  61. <div class="duokan-image-single duokan-float-right"><img alt="" class="duokan-image" src="../Images/00017.jpeg" /></div>
  62. <p class="calibre2">“我的鼻子一直都在淌血,可我压根儿就没有留意。到现在我也想不出来,我为什么会产生用血在墙上写字的念头,兴许是因为我当时觉得又轻松又畅快,所以就想搞点儿恶作剧,跟警察兜兜圈子吧。我想起了一个死在纽约的德国人,他的尸体上方就写着‘RACHE’这个词。那时的报纸都在说,这一定是那些秘密组织干的。于是我就想,这个词既然能蒙住纽约人,肯定也能蒙住伦敦人。于是,我就用手指蘸上自己的血,把这个词写在墙上一个方便顺手的地方。写完之后,我走回自己的马车跟前,发现周围还是没有人,天气也还是非常糟糕。赶着车走了一阵之后,我把手伸到平常放露茜戒指的口袋里摸了摸,却发现戒指不见了。当时我的感觉就像遭了雷劈一样,因为我只有这么一件纪念露茜的物品。我估计戒指肯定是在我弯腰察看德雷伯尸体的时候掉的,于是就赶了回去,把马车留在旁边的一条街上,大着胆子走到了房子跟前。我这么干,是因为我宁愿去冒天大的风险,也不愿意失去露茜的戒指。刚到大门口,我就跟一个从里面出来的警官撞了个满怀,于是我只好装得烂醉如泥,这才打消了他的怀疑。</p>
  63. <p class="calibre2">“伊诺克·德雷伯就是这么完蛋的。接下来,我要办的事情只剩了一件,那就是对斯坦杰森实施同样的惩罚,以此清偿他欠约翰·菲瑞尔的血债。我已经知道他住在赫利戴旅馆,于是就去那里晃荡了一整天,可他始终没有出来。我估计,他肯定是看到德雷伯始终没有露面,所以起了疑心。斯坦杰森这个人,还真是挺狡猾的,而且从来不会放松戒备。不过,要是他以为窝在房里就可以躲过我的话,那可真是错得不能再错了。我很快搞清了他卧房的窗户是哪一扇,第二天一早就利用别人摆在旅馆后巷里的一架梯子,在灰蒙蒙的晨光之中爬进了他的房间。我把他叫了起来,然后告诉他,他多年以前欠下的那条人命已经到了偿还的时候。我跟他讲了德雷伯的死法,又把同样的选择摆在他面前,让他在药丸里面挑一粒。可是,他不但不好好把握眼前的求生机会,还从床上跳了起来,打算扼住我的喉咙。我被迫动手自卫,结果就一刀捅进了他的心脏。说到底,我动不动手都是一样,因为苍天有眼,绝不会让他那只罪恶的手挑到毒药之外的任何东西。</p>
  64. <p class="calibre2">“我要说的差不多都说完了,这样最好,因为我自己也快完了。斯坦杰森死后,我接着赶了大概一天马车,本来的打算是就这么干下去,直到攒够回美国的路费为止。后来,我站在车行的院子里等活计,来了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少年。他问我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名叫杰弗逊·霍普的车夫,还说贝克街221B有位先生想雇他的车子。我没觉得有什么蹊跷,于是就跟着他去了。至于我所知道的下一件事情嘛,就是眼前的这个小伙子把手铐扣在了我的手上,逮我的手法干净利落,我以前还真没见过。先生们,我的故事讲完了。你们尽可以把我看成一个杀人凶手,可我还是认为,我和你们一样,也是维护正义的执法者。”</p>
  65. <p class="calibre2">他讲述的事情如此惊心动魄,说话的神态又如此非同一般,以致我们都静静地坐在那里,听得全神贯注。对于罪案的各种细节,两位专职探员早已听得耳朵起了茧子,尽管如此,他们似乎还是对霍普的故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讲完之后,我们一声不响地坐了几分钟,静悄悄的房间里只有雷斯垂德的铅笔发出的沙沙声,因为他正在对自己速记下来的证词进行最后的订正。</p>
  66. <p class="calibre2">“只有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作一点儿小小的补充。”歇洛克·福尔摩斯终于打破了沉默,“我登出启事之后,帮你来领戒指的那个同伙是谁?”</p>
  67. <p class="calibre2">犯人乐呵呵地冲我的朋友挤了挤眼睛。“我可以把我自己的秘密说出来,”他说道,“但却不想连累别的人。当时我看到了你的启事,觉得你有可能是在引我上钩,也有可能是真的捡到了我想要的那枚戒指。所以呢,我那个朋友自告奋勇,要帮我去看一看。依我看,你一定会承认,他干得相当漂亮。”</p>
  68. <p class="calibre2">“这一点毫无疑问。”福尔摩斯恳切地说道。</p>
  69. <p class="calibre2">“好了,先生们,”督察一本正经地宣告,“法律上的手续必须完成。人犯将于本周四上庭受审,在座诸位均须列席。上庭之前,人犯由我负责监管。”他一边说,一边拉响了铃铛。两名狱卒走了进来,把杰弗逊·霍普带了出去。我和我朋友则走出警局,坐马车回到了贝克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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