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78910111213141516171819202122232425262728293031323334353637383940414243444546474849505152535455565758596061626364656667686970717273747576777879808182838485868788899091929394959697989910010110210310410510610710810911011111211311411511611711811912012112212312412512612712812913013113213313413513613713813914014114214314414514614714814915015115215315415515615715815916016116216316416516616716816917017117217317417517617717817918018118218318418518618718818919019119219319419519619719819920020120220320420520620720820921021121221321421521621721821922022122222322422522622722822923023123223323423523623723823924024124224324424524624724824925025125225325425525625725825926026126226326426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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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itle>一</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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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class="duokan-note" id="calibre_pb_0"><img alt="" class="bodycontent-title-after" src="../Images/t1.png" /><br /></p>
- <h1 class="auxiliary-title1_2" id="calibre_pb_0">一</h1>
- <p class="calibre2">对于歇洛克·福尔摩斯来说,她始终都是“那位女士”。提到她的时候,我很少听到他使用其他任何称谓。在福尔摩斯眼里,她是她那个性别之中的翘楚,令其他所有的女人黯然失色。这倒不是说,他对艾琳·阿德勒产生了什么类似于爱慕的情感,因为所有情感,尤其是前面所说的那一种,都与他那冷静精密、稳定至极的头脑格格不入。依我看,他堪称是有史以来最为完美的一部演绎-观察机器,要扮演情人的角色却未免会落入画虎类犬的境地。他从来不会提及那些温柔软弱的情感,即便提及也必然带上挖苦与讽刺。对一名观察专家来说,这些情感是十分绝妙的观察对象,非常适合用来揭开人们脸上的面纱,由此洞烛他们的动机与行为。然而,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演绎专家,若是容许此类情感侵袭自己灵敏缜密、调校精准的心智,那就无异于纵容干扰因素破坏自己的智力成果,使之面临全部失真的危险。他这样的头脑若是产生了剧烈的波动,由此而来的干扰不啻于一台精密的仪器进了沙子,或是他本人拥有的某块高倍透镜有了裂纹。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个女人,也只有一个女人,在他心里留下了暧昧可疑的回忆。这个女人,就是已故的艾琳·阿德勒。</p>
- <p class="calibre2">最近我很少见到福尔摩斯。自从我结了婚,我俩之间的交往就少了起来。我过着一种堪称完美的幸福生活,同时又像所有初次成为一家之主的男人一样,一切以家里的事情为中心。这样一来,我自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其他事情。反过来,福尔摩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波希米亚人,形形色色的社会规范都让他厌憎不已。他继续住在我们先前居住的贝克街寓所里,一头扎在他那些古旧书籍之中,这一个星期在可卡因的作用之下昏昏欲睡,下一个星期又雄心万丈,爆发出警醒天性带来的蓬勃活力,如此交替,周而复始。跟往常一样,他仍然痴迷于研究罪案,仍然在尽情施展他不可思议的本领和非同凡响的观察力,追踪那些令警方无从下手的线索,破解那些令警方山穷水尽的谜题。隔三岔五,我也会听到一些关于他事迹的模糊记述,听说他应邀去敖德萨处理特里波夫谋杀案,又听说他侦破了亭可马里<img alt="亭可马里(Trincomalee)为斯里兰卡港口城市。"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159" src="../Images/note.png" />阿特金森兄弟的那桩怪异惨案,最后还听说他完成了荷兰皇家的一件委托,手法极其巧妙,结果也十分圆满。不过,他这些动向我都是从报纸上看来的,跟其他的报纸读者没什么两样。除此之外,关于这位老朋友加老室友的近况,我也是所知无几。</p>
- <p class="calibre2">一天晚上,那一天是一八八八年三月二十日,我走在出诊归家的路上(当时我已经脱下军装,重操民间医生的旧业),无意中来到了贝克街。我永远都无法忘记那座旧日的寓所,那里有我的求爱历程<img alt="华生的求爱经历发生在《四签名》当中。"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160" src="../Images/note.png" />,也有《暗红习作》当中记述的种种可怕事件。这样一来,从那道无比熟悉的大门旁边经过的时候,我突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动,想再去看一看福尔摩斯,去听一听他正在以怎样的方式运用他那些非凡的本领。他的房间里灯火辉煌,我抬头看的时候,刚好就看见他颀长瘦削的黢黑剪影接连两次映在了窗帘上。他正在房间里火急火燎地来回走动,脑袋俯在胸前,双手背在背后。我了解他所有的脾性和习惯,他的姿态和举止对我来说自然不是秘密。显而易见,他又一次进入了工作状态,已经把药物催生的醉梦抛在身后,正在急不可耐地寻找某个新问题的答案。于是我拉响门铃,跟着就被人领进了那个我曾经是半个主人的房间。</p>
- <p class="calibre2">他的态度算不上热情,当然,他这个人很少有态度热情的时候。不过我觉得,看到我来,他还是很高兴的。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亲切地看着我,摆手示意我到一把扶手椅上去坐,跟着就把他的雪茄盒子扔了过来,又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只酒樽和一个苏打水瓶<img alt="这里的“酒樽”(spirit case)指的是一种可以上锁的玻璃酒瓶。苏打水瓶(gasogene)是维多利亚时代晚期一种制造苏打水的家用装置,通常由上下相连的两个玻璃瓶构成,上面的瓶子装的是产生碳酸气的化学品,下面的瓶子装的是需要加气的水或其他饮料。"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161" src="../Images/note.png" />。接下来,他站在壁炉跟前,摆出那种若有所思的特有神态,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p>
- <div class="duokan-image-single duokan-float-right"><img alt="" class="duokan-image" src="../Images/00027.jpeg" /></div>
- <p class="calibre2">“婚姻生活很适合你啊。”他说道,“依我看,华生,跟上次见面的时候相比,你的体重增加了七磅半<img alt="1磅约等于450克。"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162" src="../Images/note.png" />。”</p>
- <p class="calibre2">“七磅!”我答道。</p>
- <p class="calibre2">“是吗?我觉得应该不止。要我说,华生,应该比七磅多那么一点点。我还发现,你又开始行医了。重操旧业的打算,你以前可没跟我提过啊。”</p>
- <p class="calibre2">“那么,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p>
- <p class="calibre2">“我观察出来的,演绎出来的。不通过这些方法,我又怎么能知道你最近刚把自己浇了个透心凉,而且请了个特别笨拙又特别马虎的女仆呢?”</p>
- <p class="calibre2">“亲爱的福尔摩斯,”我说道,“这可真是有点儿过头了。早生几个世纪的话,你一定会被人烧死的<img alt="中世纪晚期的欧洲人曾经对女巫和术士非常恐惧,许多人因为被当成此类人物而被烧死,尤以女人为多。"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163" src="../Images/note.png" />。确实,周四我在乡间的道路上走了一阵,回家的时候已经被淋得一塌糊涂。可我还是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已经换了衣服。至于玛丽·简嘛,她真是没法治,我妻子已经下了逐客令,不过,跟淋雨的事情一样,我想不出你是怎么知道的。”</p>
- <p class="calibre2">他吃吃地笑了起来,兴奋地搓了搓他那双纤长的手。</p>
- <p class="calibre2">“再简单不过了。”他说道,“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左脚鞋子的内侧,映着炉火的那个地方,皮子上有六道几乎平行的划痕,来由显然是某个人替你刮沾在鞋底边缘的泥巴,而且非常地不小心。这样一来,我就同时得出了两个推论,一个是你曾经在天气糟糕的时候出过门,另一个则是,你正在向我展示一个伦敦女仆毁坏靴子的恶劣实例。至于行医的事情嘛,既然眼前的这位先生带着一股碘仿气味走进我的房间,右手食指上有一个硝酸银染污的黑渍,礼帽右侧又有一个被帽子里的听诊器<img alt="听诊器是十九世纪初的发明。本故事所在时代的听诊器是单耳的,比今天的听诊器小得多也轻得多。"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165" src="../Images/note.png" />撑出来的鼓包,那么,说实在的,我要是还不能断定他是医疗行业的一位活跃成员的话,脑子就多少有点儿迟钝了。”</p>
- <p class="calibre2">看到他轻松随意地解释自己的演绎过程,我不由得笑了起来。“听完你的解释之后,”我说道,“我总是觉得事情简单得让人难以置信,连我自个儿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推测出来。可是,面对你接连不断的一个个推论,我又总是要等你解释之后才能明白其中的缘由。话说回来,依我看,我的眼力并不比你差啊。”</p>
- <p class="calibre2">“确实如此。”他一边回答,一边点起一支雪茄,身子一歪,倒进了一把扶手椅,“可你只是在看,并不是在观察,两者之间的区别十分明显。举例来说,你肯定经常看见从门厅到我房间的这段楼梯吧。”</p>
- <p class="calibre2">“经常看见。”</p>
- <p class="calibre2">“有多经常呢?”</p>
- <p class="calibre2">“呃,几百次总有了吧。”</p>
- <p class="calibre2">“那么,楼梯一共有多少级呢?”</p>
- <p class="calibre2">“多少级?我不知道。”</p>
- <p class="calibre2">“这就对了!因为你没有观察,尽管你的确看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好了,我知道楼梯有十七级,因为我不光看了,而且还进行了观察。对了,既然你对这些小问题有兴趣,还好心好意地把我的一两件微末事迹写了出来,那你多半也会对这个有兴趣。”桌子上摆着一张厚厚的粉色便笺纸,他拿了起来,扔到了我的面前。“这是上一班邮差送来的,”他说道,“把它念出来吧。”</p>
- <p class="calibre2">便笺上没有日期,也没有落款和地址,内容如下:</p>
- <p class="reference-text">今晚七时三刻,某君将登门拜访,有干系至为重大之事相询。欧洲某王室近日曾得尊驾襄助,足证尊驾精诚可赖,堪以至关紧要之事相托。此处所叙阁下风评,我等已自各方收悉。所订之时,望勿外出,来客若戴面具,万望海涵。</p>
- <p class="calibre2">“这可真是挺神秘的。”我说道,“你怎么看呢?”</p>
- <p class="calibre2">“手头还没有资料啊。最要不得的事情就是在拿到资料之前进行假设。那样的话,不知不觉之中,你就会扭曲事实来适应自己的假设,而不是设法让假设去适应事实。话说回来,这张便条本身就是资料。你从里面看出了些什么呢?”</p>
- <p class="calibre2">我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便笺的字迹,还有便笺所用的纸张。</p>
- <div class="duokan-image-single duokan-float-right"><img alt="" class="duokan-image" src="../Images/00028.jpeg" /></div>
- <p class="calibre2">“写便条的人应该是相当富裕。”我尽心尽力地模仿着我同伴的演绎方法,“这样的纸至少也得半个克朗<img alt="克朗为英国旧币,1克朗等于5先令,即1/4英镑。先令为英国旧币,1先令等于12便士,20先令等于1英镑。1971年之后英国货币改为十进制,1英镑等于100便士,不再有先令这一货币单位。"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166" src="../Images/note.png" />一扎。还有,这张纸特别结实,特别挺括。”</p>
- <p class="calibre2">“特别——你这个词用得非常恰当。”福尔摩斯说道,“这张纸压根儿就不是英国产的。你把它举到灯光下去看看吧。”</p>
- <p class="calibre2">我依言行事,于是就发现,纸张的纹理当中藏着三组字母,挨在一起的一个大“E”和一个小“g”、一个单独的“P”以及挨在一起的一个大“G”和一个小“t”。</p>
- <p class="calibre2">“依你看,这是什么意思呢?”福尔摩斯问道。</p>
- <p class="calibre2">“毫无疑问,这是制造者的名字。不对,应该说是他名字的缩写标记更恰当。”</p>
- <p class="calibre2">“完全不对。挨在一起的这个大‘G’和小‘t’表示‘Gesellschaft’,也就是德文里的‘公司’。这是一种惯常的缩写,跟咱们用‘Co.’来表示‘公司’一样。‘P’呢,自然是‘纸张’的意思。现在来看看这个‘Eg’。等一等,咱们先来扫一眼这本《欧陆地名词典》。”他把一本沉甸甸的褐色巨帙从书架上拿了下来,“Eglow,Eglonitz ——找到了,是Egria。那地方离卡尔斯巴德不远,属于一个讲德语的国家——波希米亚。‘此地为瓦伦斯登<img alt="瓦伦斯登(Albrecht von Wallenstein, 1583—1634)是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为波希米亚将领及政治家,于1634年在当时波希米亚王国的伊戈尔(Eger)遇刺身亡。这里的“Egria”应即据此虚构。"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167" src="../Images/note.png" />身亡之处,并以玻璃厂及造纸厂众多闻名。’哈,哈,伙计,你怎么看呢?”他两眼放光,得意洋洋地喷了一大口蓝色的雪茄烟雾。</p>
- <p class="calibre2">“这张纸是波希米亚的产品。”我说道。</p>
- <p class="calibre2">“完全正确。还有,写信的是个讲德语的人。你注意到这句话的古怪结构没有——‘此处所叙阁下风评,我等已自各方收悉。’法国人和俄国人都不会这么写,只有讲德语的人才这么不待见自个儿的动词<img alt="这种说法是因为德语经常会把最重要的动词放到最后,显得对动词“不尊重”。美国作家马克·吐温(Mark Twain, 1835—1910)在《美国佬误入亚瑟王宫》(A Connecticut Yankee in King Arthur's Court)当中也有类似的讽刺说法:“一个文绉绉的德国人一头扎进一个句子之后,你就再也别想看见他了;下一次看见他,得等他游过他用那个句子造就的大西洋,然后叼着他的动词从对岸冒出来。”"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168" src="../Images/note.png" />。因此,有待查明的是,这个讲德语、用波希米亚纸写信、愿意戴面具不愿意露脸的人究竟有什么样的企图。听,如果我没搞错的话,这会儿他已经到了,咱们所有的疑问马上就会得到解答。”</p>
- <p class="calibre2">他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然后是车轮贴到路边的轧轧声,再下来就是有人猛拉门铃的声音。福尔摩斯吹了声口哨。</p>
- <p class="calibre2">“听外面的声音,拉车的马应该有两匹。”他说道。“没错,”他往窗外瞥了一眼,接着说道,“一辆相当漂亮的四轮小马车,一对十分漂亮的马儿,每匹价值一百五十畿尼。这案子就算别的没有,华生,钱肯定有的是。”</p>
- <p class="calibre2">“我还是就此告辞好了,福尔摩斯。”</p>
- <p class="calibre2">“千万别走,医生。就在你的位子上待着。少了我的博斯韦尔<img alt="博斯韦尔(James Boswell, 1740—1795),出生在苏格兰的律师及日记作家,最著名的事迹是替他的多年知交、英国大学者、《英语词典》编者萨缪尔·约翰逊(Samuel Johnson, 1709—1784)写了一本经典传记。在英语当中,博斯韦尔的名字已经成了知己和为密友作传者的代名词。"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169" src="../Images/note.png" />,我都该找不着方向了。这件案子肯定很有趣,错过了会后悔的。”</p>
- <p class="calibre2">“可你的主顾——”</p>
- <p class="calibre2">“别管他。我没准儿还需要你的帮助呢,他没准儿也需要。他上来了。你就坐那把扶手椅上,医生,好好看我们表演吧。”</p>
- <p class="calibre2">外面传来了一阵缓慢沉重的脚步声,先是在楼梯上,然后是在过道里,到门口就立刻停了下来。紧接着,门上传来了一声果决自信的响亮叩击。</p>
- <p class="calibre2">“请进!”福尔摩斯说道。</p>
- <p class="calibre2">一个男人应声而入,身高至少得有六英尺六英寸,胸膛和四肢都如赫拉克勒斯<img alt="赫拉克勒斯(Hercules)是古希腊神话中著名的英雄,以力大无穷闻名,完成12件伟大功业之后成神。"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170" src="../Images/note.png" />一般健美。他的衣饰极尽华丽,以英格兰人的品味来看已经与俗气相去不远。他那件双排扣外套的袖口和前襟都缝着宽大的俄国羔皮,肩上的深蓝色斗篷滚着火红色的丝绸边子,系斗篷的领针上则嵌着一颗鲜明耀眼的绿宝石。他的靴子高及小腿中央,上沿儿有一圈儿厚厚的褐色毛皮,为他全身上下的那种土豪气派添上了最后一笔。他手里拿着一顶宽边礼帽,黑色的面具遮住了上半边脸,一直延伸到了颧骨下方。他显然是刚刚整理过那个面具,因为在进门的那个瞬间,他的手还停留在面具上面。从下半边脸来看,他应该是个性格强硬的人,厚厚的下唇往下翻,又长又直的下巴昭示着一种近于执拗的坚定。</p>
- <div class="duokan-image-single duokan-float-right"><img alt="" class="duokan-image" src="../Images/00029.jpeg" /></div>
- <p class="calibre2">“你收到我的便笺了吗?”他这句问话低沉沙哑,还带有浓重的德国口音,“我跟你说过我会来的。”他来回打量着我和福尔摩斯,似乎是不知道该对哪一个说话。</p>
- <p class="calibre2">“请坐。”福尔摩斯说道,“这位是我的朋友兼同事,华生医生。他偶尔会不辞劳苦地帮我破案。这位贵客怎么称呼?”</p>
- <p class="calibre2">“我是波希米亚的贵族,你不妨称我为冯·克拉姆伯爵。可想而知,这位先生,也就是你的朋友,必然是个高贵审慎的人,值得我交托至关紧要的事情。即便如此,我还是强烈要求跟你单独谈谈。”</p>
- <p class="calibre2">我起身准备离开,福尔摩斯却抓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推回了椅子里。“要谈就一起谈,否则就不用谈。”他说道,“不管您想跟我说什么,都可以当着这位先生的面说。”</p>
- <p class="calibre2">伯爵耸了耸宽阔的肩膀。“那我首先要说,”他说道,“你们两位必须保证,两年之内对我所说的事情严守秘密。两年之后,这事情就会变得无足轻重。就现在的情况而言,说它重大得足以影响欧洲历史也不为过。”</p>
- <p class="calibre2">“我可以保证。”福尔摩斯说道。</p>
- <p class="calibre2">“我也是。”</p>
- <p class="calibre2">“面具的事情你得多多包涵。”我们的奇异客人接着说道,“差我来的那位尊贵人物不希望他的代表向你透露身份,所以我可以坦率承认,我刚才用来称呼自己的那个头衔并不属于我。”</p>
- <p class="calibre2">“这个我已经知道了。”福尔摩斯冷冰冰地说了一句。</p>
- <p class="calibre2">“目前的形势十分微妙,我们不得不用上所有的措施,以防事态扩大成一桩铺天盖地的丑闻,进而严重影响欧洲某个在位王族的声誉。坦白说吧,这件事情牵涉到伟大的奥姆斯滕家族,也就是波希米亚的世袭君王<img alt="如开篇注释所言,此时的波希米亚并非独立王国。“波希米亚国王”是出身哈布斯堡家族的奥匈帝国皇帝拥有的头衔之一,此处的国王为作者虚构。后文中的“斯堪的纳维亚国王”头衔亦属虚构,因为斯堪的纳维亚是包括丹麦、瑞典、挪威等国在内的一个地区,从来不曾统一为一个国家。"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171" src="../Images/note.png" />。”</p>
- <p class="calibre2">“这也是我已经知道的事情。”福尔摩斯嘀咕了一句,舒舒服服地在自己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p>
- <p class="calibre2">毫无疑问,根据我们的客人之前收到的情报,他来见的这个人应该是整个欧洲头脑最为敏锐的演绎专家,同时又是精力最为充沛的私家侦探,所以呢,此刻他看了看眼前这个有气无力的懒散家伙,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明显的诧异。接下来,福尔摩斯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很不耐烦地看了看这个身材魁伟的主顾。</p>
- <p class="calibre2">“如果陛下愿意屈尊讲述案由的话,”他说道,“我就可以更好地为您出谋划策。”</p>
- <p class="calibre2">来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显然是烦躁得无法自控。这之后,他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狠狠地扔在了地上。“你说得对,”他叫道,“我就是国王。我何必遮遮掩掩呢?”</p>
- <div class="duokan-image-single duokan-float-left"><img alt="" class="duokan-image" src="../Images/00030.jpeg" /></div>
- <p class="calibre2">“是啊,何必呢?”福尔摩斯嘀咕了一句,“陛下还没有开口说话,我就已经知道,我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波希米亚世袭国王,卡瑟尔-菲尔斯滕大公,威廉·哥特莱奇·瑟吉斯蒙德·冯·奥姆斯滕。”</p>
- <p class="calibre2">“不过,你应该可以理解,”我们的奇异客人重新坐了下来,用手捂住了自己高耸的白皙额头,“你应该可以理解,我并不习惯亲自操办这一类的事情。然而,这件事情实在太过微妙,一旦假手他人,我就会落入任由对方摆布的境地。我隐姓埋名从布拉格<img alt="布拉格当时是波希米亚首府。"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172" src="../Images/note.png" />赶过来,就是为了找你咨询。”</p>
- <p class="calibre2">“既然如此,麻烦您尽管咨询。”福尔摩斯又一次闭上了眼睛。</p>
- <p class="calibre2">“简单说来,相关的事实是这样的:大概五年之前,我对华沙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访问,其间认识了一个著名的女投机分子,艾琳·阿德勒。毫无疑问,你应该熟悉这个名字。”</p>
- <p class="calibre2">“麻烦你从我的索引里把这个人找出来,医生。”福尔摩斯轻声说了一句,眼皮都没有抬。许多年以来,他一直在用一种系统的方法追踪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并对相关的资料进行摘要编目,所以呢,要想拈出一个他不能立刻提供相关资料的人物或者事由,并不是那么容易。这一次也不例外,我成功地找到了艾琳·阿德勒的小传。在福尔摩斯的人物小传索引当中,她排在一个犹太拉比和一个曾经专文论述深海鱼类的皇家海军参谋中校之间。</p>
- <p class="calibre2">“我瞧瞧!”福尔摩斯说道,“嗯!一八五八年生于新泽西。女低音歌手——嗯!斯卡拉剧院<img alt="斯卡拉剧院(La Scala)始创于1778年,为蜚声世界的歌剧院,位于意大利的米兰。"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173" src="../Images/note.png" />,嗯!华沙帝国歌剧院首席女演员——当然!退出歌剧舞台——哈!现居伦敦——确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陛下应该是跟这个小妮子有点瓜葛,写过一些内容欠妥的信件给她,如今又想把这些信件拿回来吧。<img alt="许多外国学者认为,艾琳·阿德勒(Irene Adler)的原型是美裔英国女演员莉莉·朗特莱(Lillie Langtry, 1853—1929)。她曾是时为王储的英王爱德华七世(Edward VII, 1841—1910)的情妇。"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174" src="../Images/note.png" />”</p>
- <p class="calibre2">“一点儿不错。可你是怎么——”</p>
- <p class="calibre2">“您跟她有过秘密婚姻吗?”</p>
- <p class="calibre2">“没有。”</p>
- <p class="calibre2">“不会有什么法律文书或者证明文件吧?”</p>
- <p class="calibre2">“没有。”</p>
- <p class="calibre2">“那我就不太明白了,陛下。假设这个小妮子想通过信件来达到要挟之类的目的,她怎么证明得了信件的真实性呢?”</p>
- <p class="calibre2">“信上有我的笔迹。”</p>
- <p class="calibre2">“呸,呸!伪造的。”</p>
- <p class="calibre2">“我私人专用的信笺。”</p>
- <p class="calibre2">“偷的。”</p>
- <p class="calibre2">“我自己的印玺。”</p>
- <p class="calibre2">“仿的。”</p>
- <p class="calibre2">“我的相片。”</p>
- <p class="calibre2">“买的。”</p>
- <p class="calibre2">“我和她都在同一张相片里。”</p>
- <p class="calibre2">“噢,天哪!这可就麻烦了!在这件事情上,陛下确实不够谨慎。”</p>
- <p class="calibre2">“当时我发疯似的——彻底疯了。”</p>
- <p class="calibre2">“您把自己摆在了非常危险的境地。”</p>
- <p class="calibre2">“当时我还是王储,年纪太轻。现在我也只有三十岁。”</p>
- <p class="calibre2">“那张相片必须拿回来。”</p>
- <p class="calibre2">“我们试过,没有成功。”</p>
- <p class="calibre2">“陛下应该出个大价钱,多少钱都得买。”</p>
- <p class="calibre2">“她不卖。”</p>
- <p class="calibre2">“那就去偷。”</p>
- <p class="calibre2">“已经试了五次。我雇来的人两次搜查了她的房子,一次截下了她的行李,还对她实施了两次拦路抢劫。没有任何结果。”</p>
- <p class="calibre2">“相片没有任何踪迹?”</p>
- <p class="calibre2">“无影无踪。”</p>
- <p class="calibre2">福尔摩斯笑了起来,说道:“这个问题小之又小。”</p>
- <p class="calibre2">“对我来说却非常严重。”国王的语气中带着责备。</p>
- <p class="calibre2">“非常严重,确实。她打算拿那张相片来干什么呢?”</p>
- <p class="calibre2">“毁掉我。”</p>
- <p class="calibre2">“怎么个毁法?”</p>
- <p class="calibre2">“我就要结婚了。”</p>
- <p class="calibre2">“我也是这么听说的。”</p>
- <p class="calibre2">“联姻对象是斯堪的纳维亚国王的二公主,克罗蒂尔德·罗斯曼·冯·萨榭-米宁根。你兴许知道,她家的规矩非常多,她本人更是娇贵的化身。我的行为要是让他们产生了一丝一毫的疑虑,这桩婚事就会告吹。”</p>
- <p class="calibre2">“艾琳·阿德勒怎么说呢?”</p>
- <p class="calibre2">“她威胁要把相片寄给他们。她做得出来的,我知道她做得出来。你可能不了解她,她的意志真是跟钢铁一样。她有一张女人之中最美丽的脸庞,同时又有一副男人之中最果决的心肠。为了不让我娶另外一个女人,没有什么事情她做不出来——绝对没有。”</p>
- <p class="calibre2">“您肯定她还没把相片寄出去吗?”</p>
- <p class="calibre2">“我可以肯定。”</p>
- <p class="calibre2">“为什么?”</p>
- <p class="calibre2">“因为她说过,要在我们公布婚约的那个日子把相片寄出去。那个日子是下周一。”</p>
- <p class="calibre2">“哦,如此说来,我们还有整整三天的时间呢<img alt="原文如此。不过,上文中华生说这天是“一八八八年三月二十日”,据万年历可知这天是星期二,距下周一不止三天。"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175" src="../Images/note.png" />。”福尔摩斯打了个哈欠,“这可真是非常幸运,因为就在眼下,我手头还有别的一两件重要事情要办。当然,陛下您暂时不会离开伦敦,对吧?”</p>
- <p class="calibre2">“绝对不会。你可以去朗廷酒店找我,跟他们说找冯·克拉姆伯爵就行了。”</p>
- <p class="calibre2">“很好,我会给您留字条,让您知道事情的进展。”</p>
- <p class="calibre2">“这样最好。我的心情非常迫切。”</p>
- <p class="calibre2">“那么,钱的事情怎么说?”</p>
- <p class="calibre2">“完全由你决定。”</p>
- <p class="calibre2">“完全吗?”</p>
- <p class="calibre2">“我可以告诉你,只要能找回相片,拿我国土当中的一个省来换都不是问题。”</p>
- <p class="calibre2">“过程当中的费用呢?”</p>
- <p class="calibre2">国王从斗篷下面拿出一个沉重的麂皮袋子,放在了桌子上。</p>
- <p class="calibre2">“这儿有三百镑金币和七百镑纸钞。”他说道。</p>
- <p class="calibre2">福尔摩斯从记事本上扯下一张纸,潦草地写了张收据,交给了国王。</p>
- <p class="calibre2">“那位小姐的地址呢?”他问道。</p>
- <p class="calibre2">“圣约翰树林街区九曲湖街<img alt="这条街是作者虚构的,街名来自伦敦海德公园里的九曲湖(Serpentine)。"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176" src="../Images/note.png" />布莱奥尼公寓。”</p>
- <p class="calibre2">福尔摩斯把地址记了下来。“还有一个问题,”他说道,“相片是书斋尺寸<img alt="书斋尺寸(cabinet)是指装裱后尺寸为英寸的大相片,名字来自兴起于中世纪末的“书斋”(cabinet)。书斋是住宅之中通常只供一人使用的小书房或休息室,挂在书斋里的油画通常尺寸很小,名为“书斋油画”(cabinet painting)。"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177" src="../Images/note.png" />的吗?”</p>
- <p class="calibre2">“是的。”</p>
- <p class="calibre2">“很好,晚安,陛下,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把好消息带给您。晚安,华生,”国王的四轮马车上路之后,他对我说道,“你如果愿意的话,明天下午三点钟可以上我这儿来一趟,我想跟你好好谈谈这个小问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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