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78910111213141516171819202122232425262728293031323334353637383940414243444546474849505152535455565758596061626364656667686970717273747576777879808182838485868788899091929394959697989910010110210310410510610710810911011111211311411511611711811912012112212312412512612712812913013113213313413513613713813914014114214314414514614714814915015115215315415515615715815916016116216316416516616716816917017117217317417517617717817918018118218318418518618718818919019119219319419519619719819920020120220320420520620720820921021121221321421521621721821922022122222322422522622722822923023123223323423523623723823924024124224324424524624724824925025125225325425525625725825926026126226326426526626726826927027127227327427527627727827928028128228328428528628728828929029129229329429529629729829930030130230330430530630730830931031131231331431531631731831932032132232332432532632732832933033133233333433533633733833934034134234334434534634734834935035135235335435535635735835936036136236336436536636736836937037137237337437537637737837938038138238338438538638738838939039139239339439539639739839940040140240340440540640740840941041141241341441541641741841942042142242342442542642742842943043143243343443543643743843944044144244344444544644744844945045145245345445545645745845946046146246346446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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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itle>蓝色石榴石</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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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class="duokan-note" id="calibre_pb_0"><img alt="" class="bodycontent-title-after" src="../Images/t1.png" /><br /></p>
- <p class="calibre2">圣诞节之后的第二个早晨,我登门拜访我的朋友歇洛克·福尔摩斯,向他致送佳节的问候。只见他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穿着一件紫色的睡袍,身子右边伸手可及的地方摆着一个搁烟斗的架子,同样近便的地方还摞着一堆揉皱了的报纸,显然是刚刚经过他的研究。沙发旁边有一把木头椅子,椅子靠背的犄角上挂着一顶十分破旧、极不雅观的硬质呢帽,帽子磨损得非常厉害,甚至还有几处裂缝。椅子的坐垫上搁着一柄放大镜和一把镊子,表明他之所以要如此安排这样一顶帽子,为的是对它进行仔细的检查。</p>
- <div class="duokan-image-single duokan-float-right"><img alt="" class="duokan-image" src="../Images/00081.jpeg" /></div>
- <p class="calibre2">“看样子你很忙啊,”我说道,“我没有打搅你吧。”</p>
- <p class="calibre2">“一点儿也不。我有了一些发现,很高兴能有朋友来跟我一起讨论。这件东西平凡琐碎到了极点”——他竖起拇指,冲那顶旧帽子指了指——“不过,与它相关的一些问题却可以说是不无趣味,甚至称得上富有教益。”</p>
- <p class="calibre2">我在他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借着壁炉里烧得噼啪作响的火焰暖了暖手。前几天下过一场很重的霜,窗子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花。“据我估计,”我说道,“这件东西虽然看似平凡,但却肯定是牵涉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我还觉得,它一定是一条重要的线索,而你正在借助它破解谜案,惩罚罪行。”</p>
- <p class="calibre2">“不,不是这样,它跟罪行没有关系,”歇洛克·福尔摩斯笑着说道,“不过是一个稀奇古怪的小小样本而已。想想吧,整整四百万人在区区几平方英里的范围之内你挨我挤,这一类的样本自然比比皆是。如此伙颐的人性在如此狭窄的区域之中相互碰撞,足以产生应有尽有的事件组合,也足以带给我们许许多多匪夷所思却又无关罪行的小小问题。这样的问题,咱们以前也见识过的。”</p>
- <p class="calibre2">“你说得对极了。”我说道,“根据我的记录,光是在最近的六件案子当中,就有三件跟法律意义上的犯罪完全无关哩。”</p>
- <p class="calibre2">“的确如此。你指的想必是寻找艾琳·阿德勒相片的那次尝试,玛丽·萨瑟兰小姐委托的那件奇案,以及那个翻唇男人的离奇经历。好了,我敢肯定,这件小东西跟它们一样,也和罪行没有什么牵连。当杂役的那个彼得森,你应该认识吧?”</p>
- <p class="calibre2">“认识。”</p>
- <p class="calibre2">“他就是这件战利品的主人。”</p>
- <p class="calibre2">“也就是说,这顶帽子是他的。”</p>
- <p class="calibre2">“不,不是,这顶帽子是他捡到的,主人的身份我们还不清楚。不过,我想提醒一下,你可别把它简单地看成一顶破烂不堪的小礼帽,应该把它看成一个考验智力的学术问题。好了,第一件事情,我得把帽子来到这里的经过告诉你。帽子是圣诞节早上来的,跟它一起来的还有一只大肥鹅。那只肥鹅嘛,我敢肯定,眼下应该是在彼得森家的炉火上面烤着。具体的来历则是这样的:圣诞节凌晨大概四点钟的时候,彼得森赶完了一场小小的热闹,正在顺着托特纳姆宫廷路往家里走。彼得森为人非常老实,这你也是知道的。走着走着,他突然看见,有一个身材挺高的男人在前方的煤气路灯下面走,肩上扛着一只大白鹅,走路的时候稍微有点儿踉踉跄跄。走到和古吉街交叉的那个拐角的时候,那个陌生人跟一小群流氓起了争执,其中一个流氓还一把掀掉了他的帽子。于是他奋起自卫,把手杖高高地举过头顶,结果却把身后的橱窗玻璃打得粉碎。彼得森连忙跑了过去,想要帮那个陌生人摆脱流氓的纠缠。可是,那人发现自己打碎了窗子,又看到一个身穿制服、类似警察的人朝自己跑了过来,惊慌之下就把鹅扔到地上,扭头便跑,消失在了托特纳姆宫廷路背后那些迷宫一般的小巷当中。看到彼得森到场之后,那群流氓也一哄而散,留下他一个人在那里打扫战场,同时也把所有的战利品留给了他。具体说嘛,就是这顶破烂不堪的帽子,外加一只无可挑剔的圣诞肥鹅。”</p>
- <div class="duokan-image-single duokan-float-right"><img alt="" class="duokan-image" src="../Images/00082.jpeg" /></div>
- <p class="calibre2">“难道他没把这些东西还给失主吗?”</p>
- <p class="calibre2">“亲爱的伙计,问题就出在这个地方。千真万确,鹅的左腿上确实系着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也确实写着‘谨奉亨利·贝克太太’的字样。同样千真万确的是,帽子的衬里上还写着 ‘H.B.’<img alt="亨利·贝克的英文是“Henry Baker”,缩写为“H.B.”。"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270" src="../Images/note.png" />这个首字母缩写。可是,咱们这座城市里有成千上万个姓贝克的人,名叫亨利·贝克的也得说是成百上千,无论失主是他们当中的哪一个,要把东西还回去都不会特别容易。”</p>
- <p class="calibre2">“那么,彼得森是怎么办的呢?”</p>
- <p class="calibre2">“他当天早上就把帽子和鹅一古脑地送到了我这里,因为他知道,再小的问题我都会有兴趣。那只鹅我本来一直留着,可是,到了今天早上,种种迹象已经表明,尽管有那么一场小小的霜冻,鹅还是应该立刻吃掉,不能再有无谓的拖延。所以呢,捡到鹅的人已经把它带走,它也即将完成一只鹅的最终使命。不过,那位陌生的绅士虽然不幸失去了他的圣诞大餐,他的帽子却仍然留在我这里。”</p>
- <p class="calibre2">“他没有登启事来找吗?”</p>
- <p class="calibre2">“没有。”</p>
- <p class="calibre2">“那么,关于他的身份,你有些什么线索呢?”</p>
- <p class="calibre2">“线索只能靠我们自己去推测。”</p>
- <p class="calibre2">“用他的帽子来推测吗?”</p>
- <p class="calibre2">“一点儿不错。”</p>
- <p class="calibre2">“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这不过是一顶又旧又破的呢帽子,你能从上面推出些什么呢?”</p>
- <p class="calibre2">“我的放大镜就摆在你面前,而你也知道我的方法。关于帽子主人的个性,你自个儿能从帽子上面推出些什么呢?”</p>
- <p class="calibre2">我把这件破破烂烂的玩意儿捧在手里,心不甘情不愿地翻过来看了看。眼前是一顶十分普通的黑色圆顶礼帽,呢料硬邦邦的,磨损得非常厉害。帽子的衬里本来是红色的丝绸,颜色已经褪掉了许多。帽子里面没有制造商的标记,但却像福尔摩斯刚才所说的那样,有一侧写着潦草的首字母缩写“H.B.”。帽子边缘打上了穿帽带的洞眼,帽带则不知所踪。除此之外,帽子上有裂缝几条,尘土甚多,并有污渍数处。另一方面,帽子上还有一些墨水涂抹的痕迹,看情形,主人是打算借此遮掩那些褪色的地方。</p>
- <p class="calibre2">“我什么也没看到。”我说道,把帽子还给了福尔摩斯。</p>
- <p class="calibre2">“恰恰相反,华生,你什么都看到了。只不过,你没有根据自己看到的东西去进行演绎。在推导结论的时候,你太缺乏自信了。”</p>
- <p class="calibre2">“那么,麻烦你告诉我,你又能从这顶帽子当中推出些什么结论呢?”</p>
- <p class="calibre2">他拿起帽子,用他那种独树一帜、沉思默想的惯有方式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兴许,它给人的启示并不像我预想的那么多。”他说道,“即便如此,有几个推论还是非常明显;另外几个呢,至少也可以说是或然率非常之大。此人学识相当渊博,这一点可谓一目了然。过去三年之中他有过相当富裕的时候,现在却已经落入时乖运蹇的境地。他曾经精打细算,如今则不比从前,由此可以看出他意气渐趋消沉,把这一点跟经济方面的下坡路结合起来看呢,似乎可以说明他染上了某种恶习,多半是酗酒。除此之外,染上恶习的推论还可以用来解释另一个明显的事实,那就是他的妻子已经不再爱他了。”</p>
- <p class="calibre2">“亲爱的福尔摩斯!”</p>
- <p class="calibre2">“另一方面,他依然保持着某种程度的自尊。”他没有理会我的抗议,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他过的是一种幽居室内的生活,很少出门,根本不锻炼身体,目前正值中年,花白的头发几天之内刚刚理过,还抹过柠檬发乳。他这顶帽子当中包含着许多事实,当然喽,还是前面说的这些比较明显。对了,顺便说一下,他家没有装煤气灯,这一点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p>
- <p class="calibre2">“你肯定是在开玩笑,福尔摩斯。”</p>
- <p class="calibre2">“绝对不是开玩笑。难道说,即便到了现在,即便我已经把结论告诉了你,你仍然领会不了我推导结论的过程吗?”</p>
- <p class="calibre2">“毫无疑问,我这么说确实是蠢到了家,可我必须承认,我跟不上你的思路。比如说吧,你怎么知道这个人学识渊博呢?”</p>
- <p class="calibre2">福尔摩斯的回答是把帽子往自个儿脑袋上一扣,帽子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滑,一直落到了他的鼻梁上。“这纯粹是个容积问题。”他说道,“一个人长了颗这么大的脑袋,里面总得有点儿东西吧。”</p>
- <p class="calibre2">“那么,家道中落又是怎么回事呢?”</p>
- <p class="calibre2">“这顶帽子是三年之前买的,这种扁平的帽檐儿是当时的流行款式。看看缠在外面的这圈儿丝带,再看看缝得无懈可击的衬里,你就知道帽子的质量绝对上乘。此人三年之前就买得起这么昂贵的帽子,打那以后却没有再买过别的帽子,如此说来,他必然是在走下坡路。”</p>
- <p class="calibre2">“好吧,这一点确实可以说是相当清楚。可是,精打细算和意气消沉怎么说呢?”</p>
- <p class="calibre2">歇洛克·福尔摩斯笑了起来。“精打细算就体现在这个地方,”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戳了戳那个穿帽带用的小卡子和圆箍,“现成的帽子上是不会有这种东西的,此人既然特意叫人做了一个,说明他多少可以算是精打细算,因为他居然不辞劳苦地采取了这样的预防措施,就为了不让风把帽子刮跑。话又说回来,咱俩都瞧见了,帽带已经没了,可他并没有劳神去换一根,显而易见,他已经不再像从前那么精打细算,这个事实呢,又是意志趋于薄弱的表征。另一方面,他曾经往呢料上涂了一些墨水,打算把那些褪色的地方遮盖起来,这一点可以表明,他的自尊还没有彻底丧失。”</p>
- <p class="calibre2">“你这些演绎的确说得通。”</p>
- <p class="calibre2">“其他几点,什么正值中年啦,头发花白啦,新近理过发啦,抹过柠檬发乳啦,全都是来自对衬里下半部分的仔细观察。借助放大镜,我看到了许多头发茬子,断口十分整齐,显然是理发师用剪子剪的。头发茬子看起来都有点儿粘乎乎的,还带有柠檬发乳的独特气味。这些尘土,你瞧瞧,并不是大街上那种砂质的灰色粉尘,而是屋子里那种蓬蓬松松的褐色尘埃,说明这顶帽子大多数时间都是挂在室内。再来看看帽子里的这些汗渍,它们清清楚楚地证明了帽子的主人出汗出得很厉害,由此也就可以证明,他不怎么锻炼身体。”</p>
- <p class="calibre2">“可是,他的妻子——你刚才说的是,她已经不再爱他了。”</p>
- <p class="calibre2">“这顶帽子已经几个星期没刷过了。假设有一天我看到了你,亲爱的华生,同时又发现你的帽子上积着整整一个星期的灰尘,而你的妻子也由着你这样出门,那我就不得不担心,你恐怕也遭到了同样的厄运,失去了妻子的欢心。”</p>
- <p class="calibre2">“可他没准儿是个单身汉哩。”</p>
- <p class="calibre2">“不可能,那只鹅是他带回家去安抚妻子的。你应该还记得,鹅的腿上还系着一张卡片呢。”</p>
- <p class="calibre2">“所有的一切你都解释得一清二楚,不过,你究竟是怎么知道他家没有煤气灯的呢?”</p>
- <p class="calibre2">“一滴蜡油,甚至是两滴蜡油,咱们都可以说是出于偶然。可是,我已经看到了至少五滴蜡油,因此就可以十拿九稳地断定,此人必然是经常跟燃烧的蜡烛打交道。情形兴许是,夜间上楼的时候,他一只手拿着帽子,另一只手则端着一支哗哗淌油的蜡烛。不管怎么说吧,煤气灯里总归是溅不出蜡油的。怎么样,你满意了吗?”</p>
- <p class="calibre2">“呃,你这些推论真的是非常巧妙。”我笑着说道,“不过,既然你刚才说了,这事情与犯罪无关,失主的损失仅仅是一只鹅而已,那我倒觉得,你这些思考有点儿浪费脑力哩。”</p>
- <p class="calibre2">歇洛克·福尔摩斯刚准备开口作答,房门却猛然开启,杂役彼得森冲了进来,脸颊通红,神色十分惊惶。</p>
- <p class="calibre2">“那只鹅,福尔摩斯先生!那只鹅,先生!”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p>
- <p class="calibre2">“嗯?那只鹅怎么了?难不成它活了过来,扇着翅膀从厨房的窗子里飞走了吗?”福尔摩斯在沙发上转了个身,以便更好地端详来人的激动面容。</p>
- <p class="calibre2">“瞧瞧这个,先生!瞧瞧我老婆在它的嗉子里找到了什么!”他伸出手来,摊开的掌心里是一颗光华璀璨的蓝色石头,尺寸比豆子还要小一点儿,但却拥有无与伦比的纯净度和光泽,仿佛是在他黑乎乎的掌心里闪烁的一个电火花。</p>
- <div class="duokan-image-single duokan-float-right"><img alt="" class="duokan-image" src="../Images/00083.jpeg" /></div>
- <p class="calibre2">歇洛克·福尔摩斯吹了声口哨,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天哪,彼得森!”他说道,“这可真是件宝物啊。要我说,你应该知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对吧?”</p>
- <p class="calibre2">“是钻石吗,先生?反正它肯定是一颗宝石,划拉玻璃就跟划拉镶玻璃的腻子似的。”</p>
- <p class="calibre2">“它可不只是随随便便的一颗宝石,它就是那颗宝石。”</p>
- <p class="calibre2">“该不会是莫尔卡伯爵夫人的那颗蓝色石榴石吧!”我忍不住叫了起来。</p>
- <p class="calibre2">“如假包换。最近我天天都可以在《泰晤士报》上读到寻找它的启事,所以知道它的大小,也知道它的形状。这颗宝石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价值多少可没法说,可以肯定的是,启事上开出的一千镑赏格还不到市场价的二十分之一。”</p>
- <p class="calibre2">“一千镑!老天爷啊!”杂役一头栽进一把椅子,瞪大了眼睛,来回地瞅着我俩。</p>
- <p class="calibre2">“这还只是报纸上的赏格而已,而我确实知道,这颗宝石寄托着伯爵夫人的一些情愫,只要能把它找回来,夫人舍掉一半的家产也是肯的。”</p>
- <p class="calibre2">“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宝石应该是在大都会酒店弄丢的吧?”我说道。</p>
- <p class="calibre2">“一点儿不错,时间是十二月二十二号,离现在不过五天。管子工约翰·霍纳已经遭到指控,罪名是从伯爵夫人的珠宝盒里窃取了这颗宝石。对他不利的证据十分确凿,以至于案子已经交到了巡回法庭。我记得,我手边应该有一些相关的报道。”说到这里,他开始在他那堆报纸当中翻了起来,扫视着报上的日期,最后把其中一张摊平,对折起来,念出了下面的一段文字:</p>
- <p class="bodycontent-text-FS">大都会酒店珠宝失窃案。管子工约翰·霍纳,现年二十六岁,被控于本月二十二日自莫尔卡伯爵夫人妆奁中窃取名为“蓝色石榴石”之贵重宝石一枚。据酒店高级侍应詹姆斯·赖德指证,窃案当日,赖德曾将霍纳领入莫尔卡伯爵夫人之更衣室,此因壁炉第二条护栅业已松动,意在令其焊补。嗣后赖德曾于霍纳身边停留少刻,旋即奉召离去,返回之时则不见霍纳踪影,但见妆台抽屉已遭撬开,收纳其中之摩洛哥皮<img alt="摩洛哥皮(morocco)是一种手工鞣制的染色山羊皮,因最初为摩洛哥名产而得名。"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271" src="../Images/note.png" />妆奁空置台上。事后得知,该妆奁正是伯爵夫人素日盛放珠宝之器具。赖德当即报告警方,霍纳于同日晚间即告落网,宝石则不知去向,既不傍其人之身,亦不在其人寓所。伯爵夫人女仆凯瑟琳·丘萨克证称,当时曾听闻赖德发现失窃之惊叫,由是冲入更衣室,所见情形与上述证人之证词相符。据苏格兰场第二分局督察布拉德斯垂特所言,霍纳被捕之时曾有疯狂挣扎,并曾以至为激烈之言辞力辩无辜。相关证据表明,人犯此前亦有窃盗前科,地方法官由是不欲草率定罪,已将此案移送巡回法庭。庭讯期间,霍纳之表现极为激动,听闻地方法官之处分即告晕厥,遂由法警抬出法庭。</p>
- <p class="calibre2">“哼!地方法庭就这么一点儿本事。”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说道,把报纸扔到了一边,“好了,咱们眼前的工作是设法理清这件事情的脉络,查明这颗宝石是如何从一个撬开的珠宝盒当中流到了托特纳姆宫廷路上一只鹅的嗉子里。瞧见了吗,华生?突然之间,咱们刚才的那段小小演绎就有了一个重要得多也罪恶得多的层面。喏,宝石就在这里,它来自那只鹅,那只鹅又来自亨利·贝克先生,此人是这顶破帽子的主人,同时还具有我刚才唠叨给你听的所有那些特征。如此说来,眼下咱们必须认认真真地把这位先生找出来,看看他在这桩小小谜案当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要把他找出来,咱们不妨首先尝试最简单的一种办法。毫无疑问,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所有的晚报上刊登一则启事。这个办法不起作用的话,我也有别的办法可以用。”</p>
- <p class="calibre2">“启事怎么写呢?”</p>
- <p class="calibre2">“给我支铅笔,把那张纸片也递给我。听好,启事是这样的:</p>
- <p class="bodycontent-text-FS">兹于古吉街拐角拾获鹅一只及黑色呢帽一顶,敬请亨利·贝克先生于今晚6:30前往贝克街221B认领。</p>
- <p class="calibre2">“这样写可说是简明扼要。”</p>
- <p class="calibre2">“非常简明。可是,他看得到这则启事吗?”</p>
- <p class="calibre2">“呃,他肯定会留意报纸的,对于穷人来说,这两样东西也算是不小的损失呢。当时他不小心打碎了橱窗,又看到彼得森朝自己冲了过来,肯定是吓得够戗,所以才不假思索地拔腿就跑。可是,事后他肯定会为自己的慌张感到非常懊悔,因为他把自己的鹅给弄丢了。还有啊,启事里提到了他本人的名字,这也可以确保他看见启事,认识他的人都会提醒他去看的。这给你,彼得森,你上广告行去一趟,把它登到晚报上去。”</p>
- <p class="calibre2">“哪家晚报,先生?”</p>
- <p class="calibre2">“哦,《环球报》、《星报》、《朴尔莫尔公报》、《圣詹姆斯纪事报》、《旗帜晚报》、《回声报》,再加上你想得起来的所有晚报。”</p>
- <p class="calibre2">“好的,先生。这颗宝石怎么办呢?”</p>
- <p class="calibre2">“哦,对啊,这颗宝石我得留着。谢谢你。还有,听我说,彼得森,回来的时候顺便买只鹅送到我这里来,那只鹅眼下正在供你的家人享用,咱们总得给那位先生一件替代品啊。”</p>
- <p class="calibre2">杂役走了之后,福尔摩斯拿起宝石,把它举到了灯光下面。“这可真是件漂亮东西,”他说道,“瞧瞧吧,它是多么地光彩夺目,难怪会成为罪案的焦点。所有的漂亮石头都是这样,全都是恶魔用来引逗玩物的诱饵。拿那些比它更大、历史比它更长的宝石来说吧,每一个琢面上兴许都刻着一桩血淋淋的罪行。这颗宝石的历史还不到二十年,是在中国南方的厦门河岸发现的<img alt="原文如此。不过,厦门并没有河,所谓“鹭江”指的也是厦门岛和鼓浪屿之间的海域。"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272" src="../Images/note.png" />。它之所以引人注目,是因为它拥有石榴石的所有特征,颜色却与众不同,是蓝色而不是深红。它面世虽然不久,短短的历史之中却已经写满了罪恶。就为了这么一粒区区四十格令的碳素结晶<img alt="“格令”为英美重量单位,约等于0.065克,英文为亦可指“谷物”的“grain”,制定依据为麦粒的平均重量。通常说来,石榴石与钻石不同,并不是碳素结晶,此外,石榴石一般也不会是蓝色。"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273" src="../Images/note.png" />,已然发生了两起谋杀、一次硫酸毁容、一桩自杀事件和几宗窃案。这么漂亮的一件玩具居然会成为向绞架和监房供应货源的厂商,谁能想得到呢?我得把它锁进自己的保险箱,然后再给伯爵夫人去个信儿,告诉她宝石在咱们手里。”</p>
- <p class="calibre2">“依你看,霍纳这人是无辜的吗?”</p>
- <p class="calibre2">“无从判断。”</p>
- <p class="calibre2">“那么,另外那个人,也就是亨利·贝克,你觉得他会跟这件事情有关系吗?”</p>
- <p class="calibre2">“要我说,亨利·贝克多半是完完全全地清白无辜,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手里的鹅比同样大小的足赤金鹅还要贵重得多。情况是否果真如此,通过一个非常简单的测试就可以确定,如果他看了启事来找咱们的话。”</p>
- <p class="calibre2">“他来之前,你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吗?”</p>
- <p class="calibre2">“没有。”</p>
- <p class="calibre2">“这样的话,我还是继续去做我的本职工作好了。不过,晚上我会按启事里说的这个时间过来找你,因为我很想知道,如此纷乱的一个问题会有一个怎样的答案。”</p>
- <p class="calibre2">“你肯来就太好了。我七点钟吃晚饭。据我看,饭桌上多半会有一只山鹬。对了,最近这些事情倒是个很好的提醒,兴许我应该告诉哈德森太太,让她好好检查一下它的嗉子。”</p>
- <div class="empty"></div>
- <p class="calibre2">这天我忙于处理一名病人,六点半过了一点才再次踏进贝克街。快到福尔摩斯寓所的时候,我看到屋里的灯光透过气窗照了出来,在地面形成了一个明亮的半圆。半圆之中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在等待屋里的人出来开门。他头戴一顶苏格兰宽顶无檐圆帽,大衣一直扣到了下巴部位。我刚刚走到门边,门就开了,仆人把我俩一起领进了福尔摩斯的房间。</p>
- <p class="calibre2">“依我看,您就是亨利·贝克先生吧。”福尔摩斯从扶手椅上站起身来招呼客人,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种自然而然的诚恳与亲切,“您坐壁炉旁边的这把椅子吧,贝克先生。今天晚上挺冷的,据我观察,跟冬天比起来,您的血液循环状况更适合夏天。噢,华生,你来得可真及时。这顶帽子是您的吗,贝克先生?”</p>
- <p class="calibre2">“没错,先生,这的确是我的帽子。”</p>
- <p class="calibre2">此人身材魁梧,肩膀浑圆,头颅硕大,写满智慧的宽阔脸膛从上往下渐渐收窄,周围是一圈带尖儿的络腮胡子,胡子是棕色的,间杂着点点斑白。他的鼻头和双颊都冻得通红,伸出来的那只手微微颤抖,完全符合福尔摩斯对他生活习惯的推测。他那件磨得泛出锈红的黑色礼服大衣扣得严严实实,衣领也立了起来,瘦骨伶仃的手腕支棱在大衣袖口之外,上面却看不见衬衫袖口的痕迹。他说起话来字斟句酌,因此就显得慢条斯理,断断续续。总体说来,我眼前的是一个有学问无时运的落魄文人。</p>
- <p class="calibre2">“我们把这些东西留了几天,”福尔摩斯说道,“还以为能从启事上看到您的地址呢。可您压根儿就没登启事,这我有点儿不太明白。”</p>
- <p class="calibre2">我们的客人笑了笑,多少显得有点儿难为情。“眼下不比从前,我的阮囊有点儿羞涩。”他说道,“我本来以为,袭击我的那帮流氓已经把帽子和鹅一块儿拿走了,所以就觉得,东西反正也找不回来,何必再花冤枉钱呢。”</p>
- <p class="calibre2">“这倒也是。对了,说到那只鹅嘛,我们迫于无奈,已经把它给吃了。”</p>
- <p class="calibre2">“吃了!”我们的客人十分激动,身子都从椅子上起了一半。</p>
- <p class="calibre2">“吃了,就算我们不吃,它到现在也没法再吃了。不过,食橱上的这只鹅虽然不是原来那只,重量却跟那只差不多,而且还非常新鲜,我觉得它同样可以满足您的需要,您觉得呢?”</p>
- <p class="calibre2">“哦,可以,当然可以。”贝克先生回答道,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p>
- <p class="calibre2">“当然喽,您自个儿那只鹅的羽毛啦、腿啦、嗉子啦,等等等等我们都还留着,所以啊,要是您想——”</p>
- <p class="calibre2">听到这里,客人爆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那些东西兴许可以用来纪念我那天凌晨的奇遇,”他说道,“除此而外,我实在看不出来,那位已故仁兄的残头断尾对我还有什么意义。不用,先生,我是这么想的,您不反对的话,我的要求只限于眼下摆在食橱上的那只十全十美的鹅。”</p>
- <p class="calibre2">歇洛克·福尔摩斯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略微耸了耸肩膀。</p>
- <p class="calibre2">“好吧,帽子您拿着,鹅也是您的了。”他说道,“对了,能不能麻烦您告诉我,您那只鹅是从哪儿买的呢?我对禽类多少也算是有点儿爱好,但却很少看见长得那么好的鹅。”</p>
- <p class="calibre2">“没问题,先生。”贝克先生说道。这时他已经站了起来,把刚刚收到的财物夹在了胳膊下面。“我们那边有几个人经常上阿尔法酒馆去消遣,酒馆就在大英博物馆的旁边。白天的时候,您明白吧,我们都是在博物馆里面待着的。今年呢,酒馆的好东家,也就是名叫温迪盖特的那位,组织了一个购鹅俱乐部,让我们每个星期交那么几个便士,到圣诞节的时候就给我们一人一只鹅。我那份钱是按时交了的,后来的事情您已经知道了。我对您感激不尽,先生,因为苏格兰圆帽既不适合我的年龄,也不符合我庄重的作风。”带着一种夸张得近于滑稽的礼貌,他一本正经地冲我俩鞠了个躬,然后就大踏步地离去了。</p>
- <div class="duokan-image-single duokan-float-left"><img alt="" class="duokan-image" src="../Images/00084.jpeg" /></div>
- <p class="calibre2">“亨利·贝克先生的事情到这里就可以打住了。”关上房门之后,福尔摩斯说道,“毫无疑问,他对窃案一无所知。你饿了吗,华生?”</p>
- <p class="calibre2">“不怎么饿。”</p>
- <p class="calibre2">“那我提议,咱们不如把晚餐改为宵夜,眼下就趁热打铁,把这条线索追踪到底吧。”</p>
- <p class="calibre2">“没问题。”</p>
- <p class="calibre2">这天晚上天气很冷,所以我俩都穿上了乌尔斯特大衣,还用领巾裹住了脖子。走到门外,只见点点繁星在无云的夜空里闪着清冷的光芒,过路的行人呼出一团团白气,仿佛是从无数个枪口冒出的青烟。我俩迈着清脆响亮的脚步,穿过医家聚集的维姆珀尔街和哈莱街,又从威格默尔街转进了牛津街。不到一刻钟,我俩就走到了布鲁姆斯伯里街区,找到了阿尔法酒馆。布鲁姆斯伯里街区有几条通往霍尔伯恩街区的街道,那家小酒馆就坐落在其中一条的拐角处<img alt="此段文字当中,除酒馆出于虚构之外,其余地名皆为实有,各条街道今日之格局亦与当时几无二致。布鲁姆斯伯里街区(Bloomsbury)为伦敦久负盛名的文化区,区内有包括大英博物馆在内的众多文化机构。"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274" src="../Images/note.png" />。福尔摩斯推开酒馆的门,问店主要了两杯啤酒。店主脸色红润,系着一条白色的围裙。</p>
- <p class="calibre2">“您的啤酒要是跟您的鹅水平相当的话,味道就肯定好得没话说。”福尔摩斯说道。</p>
- <p class="calibre2">“我的鹅!”店主似乎非常惊讶。</p>
- <p class="calibre2">“是啊,半个钟头之前,我刚刚跟亨利·贝克先生聊过,他是您那个购鹅俱乐部的会员。”</p>
- <p class="calibre2">“噢!没错,我明白了。可您知道吗,先生,那并不是我的鹅。”</p>
- <p class="calibre2">“真的啊!那又是谁的呢?”</p>
- <p class="calibre2">“呃,那两打鹅是我从柯汶特花园市场的一个小贩那里买的。”</p>
- <p class="calibre2">“真的吗?那儿的小贩我也认识几个,你说的那个是谁呢?”</p>
- <p class="calibre2">“我说的那个名叫布瑞金里奇。”</p>
- <p class="calibre2">“哈!这个我倒不认识。好了,掌柜的,这一杯祝您身体健康,还祝您家业兴旺。晚安。”</p>
- <p class="calibre2">“现在该去找布瑞金里奇先生了。”他一边接着往下说,一边扣大衣的扣子,因为我俩已经回到了外面的凛冽空气之中,“你得记着,华生,咱们眼前的这根链条共有两头,一头拴的仅仅是一只鹅,可以说再寻常不过,另一头却拴着一个人,要是咱们不能证明他清白无辜的话,他肯定得摊上七年的苦役。当然,咱们的调查也可能会证明他的确有罪,可是,不管怎么说,咱们总归是赶上了一个独一无二的机缘,掌握了一条警方没能掌握的线索。咱们咬咬牙,把它追查到底吧。好了,咱们转头向南,快步——走!”</p>
- <p class="calibre2">我们穿过霍尔伯恩街区,沿着恩德尔街走了一阵,然后就经由一片七扭八弯的穷街陋巷走进了柯汶特花园市场。市场里最大的摊档之一挂着写有“布瑞金里奇”字样的招牌,摊主是一个体态臃肿的大块头,长相精明,留着整齐的连鬓胡子,这会儿正在和一个小伙计一起上摊位的挡板。</p>
- <p class="calibre2">“晚上好。今天晚上可真够冷的。”福尔摩斯说道。</p>
- <p class="calibre2">小贩点点头,冲我的同伴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p>
- <p class="calibre2">“鹅已经卖完了,是吧?”福尔摩斯接着说道,指了指那张空空如也的大理石案板。</p>
- <p class="calibre2">“明天早上来吧,要五百只都有。”</p>
- <p class="calibre2">“明天可来不及。”</p>
- <p class="calibre2">“好吧,点着煤气灯的那家还有鹅卖。”</p>
- <p class="calibre2">“是吗?别人给我介绍的可是您这家啊。”</p>
- <p class="calibre2">“谁给您介绍的?”</p>
- <p class="calibre2">“阿尔法酒馆的老板。”</p>
- <p class="calibre2">“哦,没错,我卖过两打鹅给他。”</p>
- <p class="calibre2">“而且是非常不错的鹅。好了,您那些鹅是从哪儿进的呢?”</p>
- <p class="calibre2">出乎我意料的是,听了这个问题,小贩立刻勃然大怒。</p>
- <p class="calibre2">“好了,听着,先生,”他昂起脑袋,双手叉在了腰上,“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直接说好了,说吧。”</p>
- <p class="calibre2">“我已经说得够直接的了。我想知道,您卖给阿尔法酒馆的那些鹅是从谁那儿买的。”</p>
- <p class="calibre2">“很好,听着,我不乐意告诉你。我说完了!”</p>
- <p class="calibre2">“噢,您不告诉我也无所谓,可我不明白,您干嘛要为这么点儿小事表现得这么激动。”</p>
- <p class="calibre2">“激动!要是你受的骚扰跟我一样的话,恐怕也会跟我一样激动的。你花了实实在在的价钱,买到了实实在在的东西,这事情就算完了。可是,有人就喜欢东问西问,什么‘那些鹅上哪儿去了’啦,‘你把那些鹅卖给了谁’啦,还有什么‘你要多少才肯把那些鹅给我’。听到有人为几只鹅念叨成那副德性,你还以为这世上没别的鹅了哩。”</p>
- <p class="calibre2">“呃,我跟其他那些问问题的人可没有什么关系。”福尔摩斯平静地说道,“您要不肯告诉我们,那我跟别人打的赌就算吹了。仅此而已,不会有什么其他后果。只不过,说到关于禽类的问题嘛,我是从来都不会服输的,所以,我才下了五镑的注,赌我吃到的那只鹅是在乡下养的。”</p>
- <p class="calibre2">“是吗?这么说的话,你那张五镑钞票可就保不住了,因为那只鹅是在城里养的。”小贩抢白了一句。</p>
- <p class="calibre2">“绝对不可能。”</p>
- <p class="calibre2">“我说是就是。”</p>
- <p class="calibre2">“我不信。”</p>
- <p class="calibre2">“还是个小伙计的时候,我就开始跟禽类打交道了,你觉得你会比我懂得多吗?我告诉你,卖给阿尔法酒馆的那些鹅全都是在城里养的。”</p>
- <p class="calibre2">“随便您怎么说,我反正不信。”</p>
- <p class="calibre2">“那好,要打个赌吗?”</p>
- <p class="calibre2">“打赌等于是骗您的钱,因为我知道自己肯定没说错。不过,我还是可以跟您赌上一镑,就为了让您知道,人不能这么顽固。”</p>
- <p class="calibre2">小贩恶狠狠地冷笑了几声。“把账本给我拿来,比尔。”他说道。</p>
- <p class="calibre2">小伙计拿来了一个薄薄的小账本和一个封皮上全是油腻的大账本,把两个本子一起放在了吊着的提灯下面。</p>
- <p class="calibre2">“好了,永远正确先生,”小贩说道,“我本来以为店里的鹅已经卖光了,可是,在我收摊之前,你一定会发现,我店里还剩着一只呆头鹅。你瞧见这个小账本了吗?”</p>
- <p class="calibre2">“怎么样?”</p>
- <p class="calibre2">“这是一本花名册,卖鹅给我的那些人都在上面。明白了吗?好了,你看好喽,这一页记的都是从乡下来卖鹅的人,名字后面的数字就是他们的户头在大账本里的页码。好,再瞧瞧这个!用红墨水写的这一页,你瞧见了吧?很好,这就是我那些城区卖家的名单。行了,你看看名单里的第三个名字,把那一条念给我听听。”</p>
- <div class="duokan-image-single duokan-float-left"><img alt="" class="duokan-image" src="../Images/00085.jpeg" /></div>
- <p class="calibre2">“奥克肖特太太,布莱克斯顿路117号—249。”福尔摩斯念道。</p>
- <p class="calibre2">“一点儿不错。好了,你就按那个页码到大账本里找找看。”</p>
- <p class="calibre2">福尔摩斯翻到了那一页。“找到了,‘奥克肖特太太,布莱克斯顿路117号,供应禽蛋和禽肉。’”</p>
- <p class="calibre2">“很好,她这个户头的最后一笔账是什么呢?”</p>
- <p class="calibre2">“‘十二月二十二日,鹅二十四只,计价七先令六便士。’”</p>
- <p class="calibre2">“一点儿不错。就是这一笔。跟在后面的记录又是什么呢?”</p>
- <p class="calibre2">“‘售与阿尔法酒馆温迪盖特先生,售价十二先令。’”</p>
- <p class="calibre2">“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呢?”</p>
- <p class="calibre2">歇洛克·福尔摩斯的神情懊恼之极。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金镑,把它扔到案板上,然后转身就走,完全是一副气得说不出话的架势。走出几码之后,他才停在了一根路灯灯柱的下面,用他那种无声无息却又爽朗开怀的独特方式笑了起来。</p>
- <p class="calibre2">“要是你看到哪个人把连鬓胡子修成了他那种款式,同时又发现此人兜里支棱着一份‘粉赛报’<img alt="“粉赛报”(Pink'un)是英国报纸《竞技时报》(The Sporting Times)的俗称,因用粉色纸张印刷而得名。该报于1865年创刊,1932年停刊,主要刊载体育新闻,尤其是赛马新闻。"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275" src="../Images/note.png" />,那你尽管去拉他来打赌,他肯定会上钩的。”他说道,“我敢说,就算我把整整一百镑甩到他面前,效果也比不上让他觉得自己是在跟我打赌,得到的资料也不会这么详尽。好了,华生,依我看,咱们这一次的探险历程已经接近了终点,还需要作决定的事情只有一件,也就是说,咱们是连夜拜访这位奥克肖特太太呢,还是等到明天再说。从刚才那个大块头说的话来看,为这件事情着急的人还不只是咱们俩呢,所以啊,我应该——”</p>
- <p class="calibre2">突然爆发的一阵高声吵闹从我俩刚刚离开的那个摊档传了过来,打断了福尔摩斯的话。我俩转过身去,看到一个身材矮小、鼠头鼠脑的家伙站在摇晃提灯投下的黄色光晕中央,摊主布瑞金里奇则站在摊档的门框里,恶狠狠地冲那个畏畏缩缩的家伙挥舞着拳头。</p>
- <p class="calibre2">“我已经受够了你和你那些鹅,”他吼道,“你跟它们一起见鬼去吧。你要敢再拿你那些蠢话来烦我,我就要放狗出来收拾你了。你叫奥克肖特太太来好了,我自然会跟她解释明白。可是,鹅跟你又有什么相干呢?我是从你手头买的吗?”</p>
- <p class="calibre2">“不是,虽然不是,其中终归有一只是我的啊。”小个子哀声说道。</p>
- <p class="calibre2">“很好,你去问奥克肖特太太要啊。”</p>
- <p class="calibre2">“她叫我来问你啊。”</p>
- <p class="calibre2">“是吗?那你可以去问普鲁士国王,不关我的事。我已经受够了。快滚!”他凶神恶煞地往前冲,打听鹅的人慌忙逃进了黑暗之中。</p>
- <p class="calibre2">“哈!这下子省事了,咱俩不用往布莱克斯顿路跑了。”福尔摩斯悄声说道,“跟我来,咱们去看看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灯火明亮的一个个摊档周围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闲逛,我同伴大踏步地从他们中间穿过,很快就追上前面的小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人猛一扭身,灯光照出了他那张吓得刷白的脸。</p>
- <p class="calibre2">“怎么回事,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他颤着嗓子问道。</p>
- <p class="calibre2">“麻烦您多多包涵,”福尔摩斯温和地说道,“可我无意中听到了您刚才问那个小贩的话。要我说,我没准儿还能帮到您呢。”</p>
- <p class="calibre2">“你?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p>
- <p class="calibre2">“我名叫歇洛克·福尔摩斯,专长就是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情。”</p>
- <p class="calibre2">“可是,这件事情你不可能知道,不是吗?”</p>
- <p class="calibre2">“说出来您别见怪,这件事情我全都知道。您正在找几只鹅,可布莱克斯顿路的奥克肖特太太已经把那些鹅卖给了一个名叫布瑞金里奇的小贩,小贩把鹅转手卖给了阿尔法酒馆的温迪盖特先生,温迪盖特先生又把鹅卖给了他的购鹅俱乐部,俱乐部的会员之一是亨利·贝克先生。”</p>
- <p class="calibre2">“噢,先生,您正是我等待已久的那个人。”小个子叫了起来,伸出双手,手指不停地颤抖,“我简直没法跟您形容,我对这件事情是多么地关注。”</p>
- <div class="duokan-image-single duokan-float-right"><img alt="" class="duokan-image" src="../Images/00086.jpeg" /></div>
- <p class="calibre2">歇洛克·福尔摩斯叫住了一辆路过的四轮马车。“既然如此,咱们不妨找个舒舒服服的房间聊一聊,别在这个冷风飕飕的市场里站着。”他说道,“可是,往深里谈之前,麻烦您告诉我,我有幸效劳的这位先生姓甚名谁。”</p>
- <p class="calibre2">那人迟疑了一下。“我名叫约翰·罗宾逊。”他回答道,眼睛瞟着旁边。</p>
- <p class="calibre2">“不,不对,我问的是真名实姓,”福尔摩斯的语调亲切可人,“用假名字办事可办不好。”</p>
- <p class="calibre2">陌生人苍白的脸颊立刻红了起来。“好吧,”他说道,“我的真名实姓是詹姆斯·赖德。”</p>
- <p class="calibre2">“这就对了。您就是大都会酒店的那个侍应领班。请上车吧,我很快就可以让您知道您想要知道的所有事情。”</p>
- <p class="calibre2">小个子站在那里,目光在我俩身上来回逡巡,眼睛里半是惊惧,半是希冀,似乎是没法确定,自己即将迎来的究竟是一笔横财,还是一场横祸。接下来,他踏进了车厢,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回到了贝克街寓所的客厅里。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车厢里只有我们这位新同伴尖细的呼吸声,还有他那双手反复握紧松开的响动,全都在诉说他内心的紧张情绪。</p>
- <p class="calibre2">“咱们到了!”我们鱼贯走进客厅的时候,福尔摩斯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嗓子,“赶上眼下的这种天气,壁炉里的火就显得格外应景。看样子您冻得够戗啊,赖德先生。您坐那把藤椅好了,我打算先换上拖鞋,然后再开始谈您这件小小的事情。好了!您想知道那些鹅的下落,对吧?”</p>
- <p class="calibre2">“是的,先生。”</p>
- <p class="calibre2">“确切地说,我觉得,是那只鹅的下落吧。你关注的对象,依我看,只是一只鹅,一只尾巴上有一道黑色横条的白鹅。”</p>
- <p class="calibre2">赖德激动得颤抖起来。“噢,先生,”他叫道,“您能告诉我它上哪儿去了吗?”</p>
- <p class="calibre2">“上这儿来了。”</p>
- <p class="calibre2">“这儿?”</p>
- <p class="calibre2">“是啊,事实证明,这只鹅的确很不一般,我完全可以理解您对它的关切之情。即便是在死了之后,它仍然下了一枚蛋,一枚古往今来最漂亮、最辉煌的小蓝蛋。眼下呢,这枚蛋已经进入了我的私人收藏。”</p>
- <p class="calibre2">我们的客人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右手紧紧地抓住了壁炉台。福尔摩斯打开自己的保险箱,把那颗蓝色石榴石举到了高处,只见它璀璨如星,闪耀着冰冷夺目、毫芒万道的光辉。赖德站在那里,拉长了脸盯着那颗宝石,不知道是该开口认领,还是该矢口否认。</p>
- <p class="calibre2">“你的戏唱完了,赖德!”福尔摩斯平心静气地说道,“站稳喽,伙计,不然你就要栽到火里去了!把他搀回椅子里去吧,华生。我看他的神经可不怎么坚强,作大案的时候还达不到脸不红心不跳的程度。给他喝点儿白兰地<img alt="维多利亚时代的人们认为白兰地是一种具有滋补作用的药剂。"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276" src="../Images/note.png" />吧。好了!现在他总算是有点儿人样了。这家伙真是个虾米,货真价实!”</p>
- <p class="calibre2">之前有那么一阵子,他跌跌撞撞,差一点儿就栽在了地上。不过,喝了白兰地之后,他的脸颊上好歹有了一丝血色,眼下他坐在那里,惊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在数落他的人。</p>
- <p class="calibre2">“我几乎已经掌握了整件事情的所有环节,也拿到了用得上的所有证据,所以呢,需要你交代的问题可以说是少之又少。话又说回来,少之又少的这一点点问题咱们也还是弄清楚比较好,案子要办就办个十足周全。下手之前,赖德,你就听说过莫尔卡伯爵夫人的这颗蓝色宝石,对吗?”</p>
- <p class="calibre2">“我是听凯瑟琳·丘萨克说的。”他用嘶哑的声音说道。</p>
- <p class="calibre2">“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夫人的那个女仆。听说宝石的事情之后,你就被轻易暴富的诱惑冲昏了头脑,有些人比你还强点儿,下场却也跟你一样。可是,你用的手段可算不上特别厚道。要我看,赖德,你完全可能成为一个特别卑鄙的恶棍。当时你非常清楚,这个当管子工的霍纳以前犯过类似的案子,要把事情栽到他头上比较方便。然后,你干了些什么呢?你,还有你那个同伙丘萨克,在夫人的房间里动了一点儿小小的手脚,然后就想方设法地让修理的活计落到了他的头上。再下来,等他离开之后,你就偷走珠宝盒里的宝石,发出失窃的警报,致使这个倒霉的人遭到了逮捕。接着你又——”</p>
- <p class="calibre2">突然之间,赖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毯上,紧紧箍住了我朋友的双膝。“看在上帝分上,饶了我吧!”他尖叫道,“想想我爹!想想我娘!这事情会让他们心碎的。我以前从来没干过坏事!以后也再不敢了。我可以发誓,可以把手放在《圣经》上发誓。噢,千万别把这事情交到法庭上去!看在基督分上,千万别这么做!”</p>
- <div class="duokan-image-single duokan-float-left"><img alt="" class="duokan-image" src="../Images/00087.jpeg" /></div>
- <p class="calibre2">“回你的椅子上去!”福尔摩斯厉声喝道,“现在你倒是知道滚地求饶,可你压根儿就没替可怜的霍纳想过。眼下,他正在为他一无所知的一件罪行受审呢。”</p>
- <p class="calibre2">“我会逃走的,福尔摩斯先生。我会逃到外国去,先生。那样的话,他的案子就审不下去了。”</p>
- <p class="calibre2">“哼!这件事情咱们等会儿再谈。好了,现在你就把这出戏里的下一幕老老实实地给我们讲一遍。讲吧,宝石是怎么到那只鹅嗉子里去的?还有,那只鹅又怎么会出现在公开买卖的市场上呢?跟我们说实话,这才是你惟一的活路。”</p>
- <p class="calibre2">赖德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我这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您,先生。”他说道,“霍纳被抓之后,我觉得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带着宝石立刻离开,因为我担心,说不定哪一天,警察就会想到来搜查我,还有我的那个房间。酒店里没有可以藏宝石的安全地方,所以我就装着出去办事,其实是去了我姐姐家里。她嫁给了一个姓奥克肖特的人,住在布莱克斯顿路,平常就在家里养家禽,然后卖给市场上的小贩。去她家的路上,我看着哪个人都像警察,哪个人都像侦探,所以呢,那天晚上虽然冷得要命,汗水却顺着我的脸哗哗地往下流,一直到我走进布莱克斯顿路为止。姐姐问我怎么回事,为什么脸色这么惨白,可我只是跟她说,酒店里的珠宝窃案搞得我很是心烦。这之后,我就到她家的后院里抽起了烟斗,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p>
- <p class="calibre2">“我原来有个名叫毛兹利的朋友,他后来不学好,眼下刚刚才从彭顿维尔监狱出来。以前有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跟我聊过窃贼的种种手段,还说起了他们处理赃物的方法。我知道他不会出卖我,因为我手头有他一两个把柄。他住在吉尔博恩街区,于是我打定主意到那里去找他,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他一定会告诉我,怎样才能把宝石变成现钱。可是,怎么才能安全地走到他那里去呢?我想到了从酒店到我姐姐家的这段路,想到了我在路上经受的巨大折磨。那时候,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有人把我抓住,搜我的身,然后呢,那颗宝石就在我的马甲口袋里装着呢。盘算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一直都靠在墙上,看着那些鹅在我脚边摇摇摆摆地走来走去。突然之间,我想到了一个主意,而且觉得,有了这个主意,我就可以打败古往今来最厉害的侦探。</p>
- <p class="calibre2">“几个星期之前,我姐姐曾经跟我说,我可以从她那里挑一只鹅来作为圣诞礼物,而且我知道,她说话向来是算数的。于是我想,我现在就可以把鹅挑好,然后把宝石藏到鹅的肚子里,带着它去吉尔博恩。姐姐家的院子里有一个小棚子,我就把一只鹅赶到了棚子后面。那是只又肥又大的白鹅,尾巴上有一道黑色的横条。我抓住了它,撬开它的嘴巴,尽量把宝石往它的喉咙里塞,直到我的手指没法再往里捅为止。那只鹅吞咽了一下,我摸了摸,感觉宝石已经从它的食管掉进了它的嗉子。可是,那东西拼命地扇翅膀,拼命地扑腾,姐姐就出来看院子里的情况。就在我转头跟姐姐说话的时候,那个畜生从我手里挣了出去,拍着翅膀钻进了鹅群。</p>
- <p class="calibre2">“‘你这是要把那只鹅怎么着啊,杰姆<img alt="杰姆(Jem)是詹姆斯(James)的昵称。"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277" src="../Images/note.png" />?’我姐姐问我。</p>
- <p class="calibre2">“‘呃,’我说,‘你说了要给我只鹅当圣诞礼物,我正在摸哪一只最肥呢。’</p>
- <p class="calibre2">“‘哦,’她说,‘我们已经给你留了一只,还替它起了个名字,叫做“杰姆之鹅”。你瞧,就是那边的那只大白鹅。我家一共有二十六只鹅,你一只,我家一只,剩下的两打就卖到市场上去。’</p>
- <p class="calibre2">“‘谢谢你,麦琪,’我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是要我刚才拿在手里的那只好了。’</p>
- <p class="calibre2">“‘给你留的那只比它重三磅呢,’她说,‘我们特意为你喂肥的。’</p>
- <p class="calibre2">“‘没关系。我还是想要刚才那只,现在就拿走。’我说。</p>
- <p class="calibre2">“‘噢,你爱要哪只就拿哪只吧。’她显得有点儿不高兴,‘那么,你想要的是哪只呢?’</p>
- <p class="calibre2">“‘尾巴带黑道的那只白鹅,就在鹅群的正中央。’</p>
- <p class="calibre2">“‘噢,好的,你先把它宰了,然后就拿去吧。’</p>
- <p class="calibre2">“这么着,我按我姐姐的话办了,福尔摩斯先生,然后就带着鹅去了吉尔博恩。我把自己干的事情告诉了我那个朋友,因为他就是那样的人,你可以毫无顾忌地跟他谈论这一类的事情。听了之后,他笑得差点儿背过气去,然后呢,我俩就拿把刀子给鹅开了膛。紧接着,我的心猛地一沉,因为鹅嗉子里并没有宝石的踪影,我立刻明白,事情出了可怕的岔子。我扔下那只鹅,急匆匆地跑回我姐姐家,然后又一头冲进了后院。可是,院子里一只鹅也没有了。</p>
- <p class="calibre2">“‘鹅都上哪儿去了,麦琪?’我忍不住嚷了起来。</p>
- <p class="calibre2">“‘上贩子那儿去了,杰姆。’</p>
- <p class="calibre2">“‘哪个贩子?’</p>
- <p class="calibre2">“‘柯汶特花园的布瑞金里奇。’</p>
- <p class="calibre2">“‘可是,里面还有尾巴带黑道的鹅吗?’我问她,‘还有哪只鹅跟我挑的那只一样吗?’</p>
- <p class="calibre2">“‘是啊,杰姆,尾巴带黑道的鹅一共有两只,连我都分不清楚呢。’</p>
- <p class="calibre2">“这一来,我当然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于是就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布瑞金里奇那个家伙的摊位上。可是,他刚收到鹅的时候就已经转手卖了出去,我问他卖到了哪里,他却一个字儿都不肯说。今天晚上,您自个儿也听见了他的回答。实际上,他每次都是这么回答我的。我姐姐觉得我快要疯了,有些时候,我自个儿也这么觉得。现在——现在我身上已经烙了个窃贼的标记,可我压根儿还没碰到我拿灵魂换来的财富呢。上帝宽恕我!上帝宽恕我!”说到这里,他爆发出一阵无法自控的抽泣,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p>
- <div class="duokan-image-single duokan-float-right"><img alt="" class="duokan-image" src="../Images/00088.jpeg" /></div>
- <p class="calibre2">接下来是一段漫长的沉默,房间里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此外就是一种节奏整齐的声音,那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在用指尖叩击桌子的边缘。这之后,我朋友站起身来,一把拉开了房门。</p>
- <p class="calibre2">“滚吧!”他说道。</p>
- <p class="calibre2">“什么,先生!噢,愿老天爷保佑您!”</p>
- <p class="calibre2">“少跟我啰嗦,滚吧!”</p>
- <p class="calibre2">他确实也没什么好啰嗦的了。接下来是一段冲刺、楼梯上的一通狂乱脚步、大门的一声咣当,然后就是大街上一阵发足狂奔的清脆声音。</p>
- <p class="calibre2">“说到底,华生,”福尔摩斯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他那只陶土烟斗,“警方并没有请我去帮他们拾遗补阙。要是霍纳面临危险的话,情况当然会有所不同。不过,既然这个家伙已经不可能再跑去指证他,他那件案子肯定会审不下去。依我看,我确实是放跑了一名重犯;与此同时,我也很可能拯救了一个灵魂。这个家伙不会再犯事了,因为他已经吓破了胆。反过来,现在把他送进监狱,他多半会变成一个终身的罪犯。再者说,眼下可是个宽恕的时节呢。机缘巧合,咱们碰上了这样一个独特至极、离奇至极的问题,答案本身就已经是最好的酬劳了。麻烦你拉一下铃铛,医生,咱们这就展开另外一项调查,要说调查的主要对象嘛,仍然是禽类当中的一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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