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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itle>第一部　伯尔斯通惨剧</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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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dy id="b2">
  <h4 class="duokan-copyright-title_1" id="b">第一部<br />
  <span class="kaiti_1">伯尔斯通惨剧</span></h4>

  <h4 class="chapter-title4_1" id="b1">第一章<br />
  <span class="kaiti_2">警　讯</span></h4>

  <p class="calibre2">“我在想——”我开口说道。</p>

  <p class="calibre2">“接着想吧。”歇洛克·福尔摩斯不胜其烦地接口说道。</p>

  <p class="calibre2">我自认拥有全世界数一数二的耐性，可我必须承认，他这句藏针带刺的插话让我相当着恼。</p>

  <p class="calibre2">“说实在的，福尔摩斯，”我义正词严地说道，“有些时候，你可真有点儿让人受不了。”</p>

  <p class="calibre2">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没有立刻回答我的抗议。他一只手托着下巴，面前的早餐原封未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刚刚从信封里抽出来的一张纸片。这之后，他把信封拿了起来，举到光亮的地方，仔仔细细地研究信封的外观和封口。</p>

  <p class="calibre2">“这是波洛克的笔迹。”他若有所思地说道，“波洛克的笔迹我虽然只见过两次，可我几乎可以断定这是他写的东西。这个希腊式的字母‘e’顶端带点儿花体，恰好是他的特征。不过，如果这封信真的来自波洛克的话，信里讲的就一定是一件至关紧要的事情。”</p>

  <p class="calibre2">他不像是在对我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可他的话让我一下子充满好奇，忘记了刚才的不快。</p>

  <p class="calibre2">“那么，波洛克是谁呢？”我问道。</p>

  <p class="calibre2">“华生啊，‘波洛克’只是一个笔名，一个身份标记而已，它代表的是一个变化多端、藏头露尾的人物<img alt="这篇故事首次发表于1914年9月至1915年5月，连载于《斯特兰杂志》（The Strand Magazine）。“波洛克”的英文是“Porlock”，是英格兰西南海滨一个村庄的名字。英国诗人柯勒律治（Samuel Taylor Coleridge，1772—1834）在未完成诗歌《忽必烈汗》（Kubla Khan，1816）的题记当中说，他在梦中得到了整首诗的文字，醒来时也记得非常清楚，之所以没能全部记录下来，是因为受到了一个访客的打扰，这个访客来自波洛克。自此之后，“person from Porlock”（波洛克来客）或者“Porlock”（波洛克）就成了“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的代名词。当然，也有人认为柯勒律治关于“波洛克”的说法不过是没能写完这首诗的托词而已。"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760" src="../Images/note.png" />。在前面的一封信当中，他坦白地告诉我这不是他的真名，还叫我尽管去试，看看我能不能在这座大都市的百万人海当中查出他来。波洛克非常重要，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跟他有交道的那个大人物。你不妨把他想象成鲨鱼身边的引水鱼<img alt="引水鱼（pilot fish）亦称领航鱼，学名舟鰤，拉丁学名Naucrates ductor，是一种体型细长的小海鱼，喜欢成群跟随鲨鱼之类的大鱼，为的是捡食残渣。"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761" src="../Images/note.png" />，或者是狮子左右的豺狼，总之就是个微不足道的角色，但却跟某个十分强大的家伙混在一起。他身边的那个家伙不光强大，华生，而且还十分邪恶，邪恶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这就是我对那个家伙的评价。你听我提过莫里亚蒂教授吗？”</p>

  <p class="calibre2">“那个著名的科学罪犯，在歹徒当中广为人知的程度正如——”</p>

  <p class="calibre2">“我真替你难为情，华生！”福尔摩斯不以为然地咕哝了一句。</p>

  <p class="calibre2">“我要说的是，正如在公众当中鲜为人知的程度一样惊人<img alt="原文如此。不过，本章下文说“这个故事发生在遥远的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末期”，时间在《最后一案》（故事中给出的时间是1891年）之前，而在《最后一案》当中，福尔摩斯曾经问华生，“莫里亚蒂教授这个人，你也许从来没听说过吧”？华生的回答是“没听说过”。"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762" src="../Images/note.png" />。”</p>

  <p class="calibre2">“点中了！确实让你给点中了！<img alt="福尔摩斯这是在用击剑术语来打比方，参见《巴斯克维尔的猎犬》第五章当中的注释。"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763" src="../Images/note.png" />”福尔摩斯叫道，“华生，你显然是冷不丁地学会了一种本事，懂得开暗藏机关的玩笑了。我可得防着点儿。不过，你把莫里亚蒂叫做罪犯本身倒是口出诽谤之言，为法律所不容——他的本事高就高在这里，妙就妙在这里！有史以来最了不起的阴谋家、所有暴行的策划者、控制地下世界的神经中枢、左右民族命运的大脑——他就是这么个人物！可他距离公众的猜疑是那么地遥远，跟外界的非议是那么地不相干，隐身幕后操控一切的手法又是那么地令人叫绝，以至于光凭你刚才说的那几句话，他就可以拖着你去对簿公堂，把你整整一年的年金变成他的名誉损失费。《小行星动力学》一书的理论数学水平达到了惟我独尊的高度，据说整个科学舆论界都没有人能对它提出任何批评，那本奇书的著名作者不就是他吗？这样的人是可以随便中伤的吗？满嘴胡言的医生和清誉受损的教授，这就是你们俩各自扮演的角色！他可真是个天才，华生。不过，只要我没在那些小阴沟里翻了船，咱们就必然会有旗开得胜的一天。”</p>

  <p class="calibre2">“但愿我能够亲眼见证那一天！”我热忱地高喊一声，“不过，你刚才谈的可是波洛克这个家伙的事情。”</p>

  <p class="calibre2">“呃，没错——所谓的波洛克是链条当中的一个环节，离那个了不起的核心稍微有点儿距离。咱俩私下说啊，波洛克这个环节并不是特别牢靠。根据我现有的测试结果来看，他是那根链条当中惟一的一个薄弱环节。”</p>

  <p class="calibre2">“可是，链条的牢靠程度总是由最薄弱的一个环节来决定的啊。”</p>

  <p class="calibre2">“一点儿不错，亲爱的华生！就是因为这一点，波洛克才显得极端重要。这个人总算是良心未泯，加上我时不时地采取一种助人向善的明智举措，转弯抹角地送他一张十镑的钞票，结果呢，有那么一两次，他赶在事发之前给过我一些很有价值的情报——那些情报的价值可以说是无可比拟，因为它们可以帮助我预防犯罪，而不是事后再去讨还公道。我敢说，要是能找到解码方法的话，咱们肯定会发现，眼下这封信也属于我刚才提到的那个类型。”</p>

  <p class="calibre2">福尔摩斯再一次把纸片平摊在他那个未曾使用的碟子上。我站起身来，低下头去，隔着他的肩膀看到了以下的古怪符号：</p>

  <p class="bodycontent-text">534 C2 13 127 36 31 4 17 21 41</p>

  <p class="bodycontent-text">Douglas 109 293 5 37 Birlstone</p>

  <p class="bodycontent-text">26 Birlstone 9 47 171</p>

  <p class="calibre2">“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呢，福尔摩斯？”</p>

  <div class="duokan-image-single duokan-float-right"><img alt="" class="duokan-image" src="../Images/00360.jpeg" /></div>

  <p class="calibre2">“显而易见，这是想向咱们提供一份机密情报。”</p>

  <p class="calibre2">“可是，不附上解码的方法，密信能有什么用处呢？”</p>

  <p class="calibre2">“就这个例子来说，一点儿用处也没有。”</p>

  <p class="calibre2">“你为什么要强调‘就这个例子来说’呢？”</p>

  <p class="calibre2">“原因在于，我可以轻而易举地解读很多密码，就跟解读报纸私人启事栏里的那些天方夜谭一样简单：解读那些粗糙的密码只是一种有趣的消遣，算不上一种智力上的负担。眼前的这个例子就不同了，这些符号显然是代表着某本书某一页当中的词语，不知道具体是哪本书哪一页的话，我是完全奈它们不何的。”</p>

  <p class="calibre2">“可是，信里面为什么又有‘Douglas’（道格拉斯）和‘Birlstone’（伯尔斯通）这样的词语呢？”</p>

  <p class="calibre2">“当然是因为那一页当中找不出这两个词来。”</p>

  <p class="calibre2">“那么，他为什么不指明是哪一本书呢？”</p>

  <p class="calibre2">“单凭你生来就有的精明，亲爱的华生，单凭你那种让朋友们喜闻乐见的固有智术，你也绝不会把解码的方法和密信装进同一个信封。那样的话，信一旦有了闪失，你这个人也就完蛋了。眼下呢，除非是两封信都有了闪失，否则就不会造成任何危险。我说，咱们的第二班邮差应该已经到了才对啊。不出意外的话，邮差送来的要么是一封补充说明的信件，要么就是与这些数字相关的那本书，书的可能性还要大一些。”</p>

  <p class="calibre2">一两分钟之内，福尔摩斯的预测就得到了验证。我们的小听差比利<img alt="福尔摩斯系列当中多次提到贝克街的小听差，“Billy”（比利）这个名字却只在三个故事当中出现过，第一次出现就是在这个故事当中。本故事发表之前，美国演员及剧作家威廉·吉列（William Hooker Gillette，1853—1937）的四幕剧《歇洛克·福尔摩斯》（Sherlock Holmes，1899）当中已经出现了名为比利的贝克街小听差。1903年，时年13岁的卓别林在这部戏剧当中饰演比利，舞台生涯由是开始。"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764" src="../Images/note.png" />走进房间，送来了我们正在等待的那封信。</p>

  <p class="calibre2">“同样的笔迹，”他一边说，一边把信拆开，“而且实实在在地署上了名字。”他展开信纸，兴高采烈地补了一句，“过来看看，华生，看看咱们的进展。”不过，读完信之后，他的脸上罩上了一层乌云。</p>

  <p class="calibre2">“天哪，这可真是太叫人失望了！要我说，华生，咱们恐怕是白等了一场。波洛克这家伙可别出什么事儿啊。他的信是这么写的：</p>

  <p class="letter-head">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p>

  <p class="reference-text">这事我不打算接着干了。太危险了——他对我起了疑心。我看得出来，他对我起了疑心。我刚刚写好这封信的信封，打算把解码的线索寄给你，他已经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好在我把信盖住了，要是被他瞧见的话，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啦。可是，我已经看到了他怀疑的眼神。把那封密信烧了吧，眼下你拿着它也没用了。</p>

  <p class="signature">弗雷德·波洛克</p>

  <p class="calibre2">福尔摩斯皱着眉头坐了一小会儿，把信拿在手里揉来揉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炉火。</p>

  <p class="calibre2">“说来说去，”他终于开了口，“兴许他并没有受到怀疑，不过是自己心虚而已。他清楚自己的叛徒身份，自然会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谴责的神色。”</p>

  <p class="calibre2">“你说的‘对方’，应该就是莫里亚蒂教授吧。”</p>

  <p class="calibre2">“如假包换！他们那帮人嘴里的‘他’，不用问你也知道是谁。凌驾于他们所有人之上的，只有这么一个‘他’。”</p>

  <p class="calibre2">“可是，他究竟能把波洛克怎么样呢？”</p>

  <p class="calibre2">“哼！你这个问题问得真好。他拥有全欧洲数一数二的头脑，所有的黑暗势力都听凭他的差遣，有这样一个人跟你作对，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不管怎么样，咱们的波洛克老兄反正已经被他吓得灵魂出窍——麻烦你拿信封上的笔迹跟信纸上的笔迹作个对比，按波洛克的说法，信封是在那个丧门星到来之前写的。前一种笔迹又清晰又肯定，后一种呢，差不多都要没法认了。”</p>

  <p class="calibre2">“那他干吗还写第二封信呢？索性就此罢手不是更好吗？”</p>

  <p class="calibre2">“他担心要是不作解释的话，我就会跑去追查这件事情，没准儿会让他惹上麻烦。”</p>

  <p class="calibre2">“那倒也是，”我说道，“确实如此。”我拿起最初的那封密信，皱着眉头看了起来。“想到这张纸片承载着一个重大的秘密，又想到纸上的密码超出了凡人所能破解的范围，简直会让人急出疯病来呢。”</p>

  <p class="calibre2">歇洛克·福尔摩斯已经推开一口没尝的早餐，点上了不甚可口的烟斗，那是他专注思考之时的必有良伴。“我看不见得！”他一边说，一边往椅子上一靠，目光定在了天花板上，“说不定，尽管你拥有马基雅维里<img alt="马基雅维里（Niccolò Machiavelli，1469—1527）为意大利政治理论家，著有《君主论》（The Prince），首次用客观科学的方法对获得及维持政治权力的途径进行了分析。"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765" src="../Images/note.png" />一般的头脑，信里的一些东西还是逃过了你的注意。好了，咱们不妨通过纯粹的演绎来解决这个问题。这个人的密码钥匙是一本书，这就是咱们的演绎起点。”</p>

  <p class="calibre2">“这个起点多少有点儿宽泛啊。”</p>

  <p class="calibre2">“那咱们就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它收窄一点儿。仔细想来，我觉得它也不是那么难于破解。关于这本书，咱们有一些什么样的提示呢？”</p>

  <p class="calibre2">“什么也没有。”</p>

  <p class="calibre2">“好啦，好啦，情况绝对没有糟糕到这种地步。密信的开头是一个大大的‘534’，对吧？咱们不妨假定，534就是与密信相关的那一页的页码。由此可知，这本书必然是一部挺像样的大部头。这么着，咱们就算是有了一点儿进展。关于这本大部头，咱们还有些什么提示呢？接下来的标记是‘C2’。这你怎么看呢，华生？”</p>

  <p class="calibre2">“意思是第二章，错不了。”</p>

  <p class="calibre2">“多半不是，华生。依我看，你肯定会同意我的看法，既然已经有了页码，再指明章节未免有点儿多余。再说了，如果第534页才到第二章的话，第一章的长度一定达到了让人忍无可忍的地步。”</p>

  <p class="calibre2">“第二栏！<img alt="英文中的“章”和“栏”分别是“Chapter”和“Column”，都以字母C开头。"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766" src="../Images/note.png" />”我大叫一声。</p>

  <p class="calibre2">“聪明啊，华生，今天早上你可真是灵光四射。如果这不是指第二栏的话，那我就算是栽了一个大跟头。好了，你瞧，咱们眼前已经出现了一本双栏排印的大部头，每一栏都相当长，因为密信当中指明了一个序号是二百九十三的词语。到这里，咱们的演绎算不算到了头呢？”</p>

  <p class="calibre2">“要我看，恐怕是到头了。”</p>

  <p class="calibre2">“你显然是低估了自己的能力。再闪点儿灵光出来吧，亲爱的华生——再让你的灵机动一动！如果这本书不太常见的话，他一定会把它寄给我。可他没有这么做，在计划受挫之前，他的打算只是把关于书的线索装在这个信封里寄给我。他的信里就是这么说的。由此看来，他认为我自个儿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这本书。这本书他自己有，并且相信我也有。一句话，华生，这是一本十分常见的书。”</p>

  <p class="calibre2">“你这个推测确实很有道理。”</p>

  <p class="calibre2">“这一来，咱们就把搜索目标缩小成了一本双栏排印、十分常见的大部头。”</p>

  <p class="calibre2">“《圣经》！”我发出一声胜利的叫喊。</p>

  <p class="calibre2">“很好，华生，很好！只可惜还没有，容我补充一句，好到十分！即便我本人当得起你这句美言，可我实在想象不出，还有哪本书比《圣经》更不可能出现在莫里亚蒂党羽的手边<img alt="这句话隐含的意思是，把《圣经》备在手边的都是好人，可以视作一句戏言。"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767" src="../Images/note.png" />。再者说，《圣经》的版本千千万万，他不可能假定他那本《圣经》的页码编排跟我这本一样。显而易见，咱们要找的是一本格式统一的书。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断定，他那本的534页就是我这本的534页。”</p>

  <p class="calibre2">“这样的书很少啊。”</p>

  <p class="calibre2">“一点儿不错。咱们的希望就在这里。好了，咱们的目标已经进一步缩小，变成了一本人人都会有的标准化书籍。”</p>

  <p class="calibre2">“《列车时刻表》！”</p>

  <p class="calibre2">“这也是讲不通的，华生。《列车时刻表》使用的词汇固然简洁有力，数量却十分有限。它提供的词汇很难用来传递其他类型的讯息。咱们得把《列车时刻表》排除在外。词典嘛，恐怕也不能接受，原因跟《列车时刻表》一样。还剩什么呢？”</p>

  <p class="calibre2">“年鉴！”</p>

  <p class="calibre2">“好极了，华生！这次你要还没猜中的话，那我就真是大错特错了。年鉴！咱们来考虑一下《惠特克年鉴》<img alt="《惠特克年鉴》（Whitaker's Almanac）为英国出版的著名年鉴，由约瑟夫·惠特克（Joseph Whitaker，1820—1895）始创于1869年，至今犹存。"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768" src="../Images/note.png" />的入选资格吧。它十分常见，页码足够多，双栏排印，前面部分的词汇量虽然有限，靠近结尾的部分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词汇还是相当丰富的。”他从自己的写字台上拿起了那本年鉴，“喏，这就是534页，第二栏，我看到了，是一篇字数很多的文章，讲的是英属印度的贸易和资源。把这些词写下来，华生！第十三个词是‘Mahratta’（马拉塔）<img alt="马拉塔（Mahratta）是始创于1674年的一个印度帝国，1818年被英国殖民者摧毁。"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769" src="../Images/note.png" />。要我说，这个头开得不怎么吉利啊。第一百二十七个词是‘Government’（政府），这个词总算有点儿意义，话说回来，它似乎跟咱们和莫里亚蒂教授都扯不上什么关系。咱们接着往下看吧。马拉塔政府干了些什么呢？哎唷！下一个词是‘pig's-bristles’（猪鬃）。咱们完了，我的好华生啊！没戏唱了！”</p>

  <p class="calibre2">他说话的口气虽然轻松俏皮，扭结的浓眉却让他心里的失望和懊恼暴露无遗。我无可奈何地坐在那里，闷闷不乐地盯着炉火。一段漫长的沉默之后，福尔摩斯突然大叫一声，冲到一个橱柜跟前，从里面拿出了另一本黄色封皮的《惠特克年鉴》。</p>

  <p class="calibre2">“咱们赶潮流赶得太快，华生，这回可算是有教训了！”他高声说道，“咱们走在了时间的前面，活该受这样的惩罚。眼下才一月七号，咱们就应时应节地弄来了一本新年鉴。十有八九，波洛克写信的时候用的还是旧年鉴。毫无疑问，如果能把那封提示信件写出来的话，他肯定会把这一点讲清楚的。好了，咱们来看一看，这一本的534页给咱们准备了一些什么货色。第十三个词是‘There’（今），看着可比上一次的希望大多了。第一百二十七个词是‘is’（有）——‘There is’（今有），”——福尔摩斯的眼睛里闪出了兴奋的火花，纤长有力的手指抖抖索索地数着文章里的词汇——“‘danger’（祸患）。哈！哈！妙极了！赶紧写下来，华生。‘There is danger——may——come——very——soon——one’（今有祸患，旦夕将临），然后是‘Douglas’这个名字，再往后是‘rich——country——now——at——Birlstone——House——Birlstone——confidence——is——pressing’<img alt="所有这些词连成的句子并不完全符合英语规范，加上合理推测，句子的意思是：今有祸患，旦夕将临，受害者为乡间富绅道格拉斯，现居伯尔斯通村之伯尔斯通宅邸。确信此事十万火急。"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770" src="../Images/note.png" />。瞧啊，华生！你说说看，纯粹演绎的效果怎么样？如果蔬菜铺子里有桂冠这种东西卖的话，我这就打发比利去给我买一顶。”</p>

  <p class="calibre2">在福尔摩斯解读密信的过程当中，我把一张富士纸摊在自己的膝盖上，草草地记下了他的解读成果。这会儿，我直愣愣地看着这条古怪的讯息。</p>

  <p class="calibre2">“他表达意思的方式可真是稀奇古怪，乱七八糟！”我说道。</p>

  <p class="calibre2">“恰恰相反，他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得非常好。”福尔摩斯说道，“如果你表达意思的词汇只能从孤零零的一栏文字里面选择，当然不可能要什么有什么，总有一部分的意思得靠收信的人自己去揣摩。这封信的主旨已经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有人阴谋算计某个名为道格拉斯的人，不管这个道格拉斯究竟是何方神圣，总之是一个富有的乡绅，就住在信里所说的那个地方。他确信事情万分紧急，只不过没有用‘confident’（确信）这个词，用的是‘confidence’（信任），因为这一栏当中只有这个词跟‘confident’最为接近。这就是咱们的成果——还有啊，这段小小的演绎确实是有点儿技巧哩！”</p>

  <p class="calibre2">跟真正的艺术家一样，如果作品没有达到自己的高远期许，福尔摩斯会表现得痛不欲生；同样道理，他也会为自己的得意之作表现出一种不带个人色彩的喜悦。这不，当比利一把推开房门，将苏格兰场的麦克唐纳督察领进房间的时候，福尔摩斯还在为这一次的成就吃吃地笑个不停呢。</p>

  <p class="calibre2">这个故事发生在遥远的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末期，那个时候，亚历克·麦克唐纳远不像如今这样举国闻名。当时的他还是警队里的一名年轻成员，不过也很受重用，因为他在奉命侦办的几件案子当中有过突出的表现。他身材高大，骨骼突出，一看就知道膂力过人，而他硕大的脑瓜和炯炯有神的深陷眼睛也以同样一目了然的方式表明，他那两道浓眉背后闪烁着耀眼的智慧火花。他沉默寡言，一板一眼，脾气倔犟，说话带有浓重的阿伯丁<img alt="阿伯丁（Aberdeen）为苏格兰东北部港口城市"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771" src="../Images/note.png" />口音。</p>

  <p class="calibre2">在此之前，福尔摩斯已经两次帮助他成功破案，功劳都给了他，福尔摩斯自己的收获仅仅是解决难题的智力享受。有了这样的铺垫，这个苏格兰人自然对这位业余同僚产生了极大的好感和敬重，表现则是他一遇上难题就老实不客气地跑来向福尔摩斯讨教。庸碌凡夫自以为登峰造极，禀赋超卓的人物却可以一眼看出他人的盖世天才。麦克唐纳拥有相当的职业禀赋，足以让他明白，向一个天赋和经验都已经冠绝全欧的人求教，并不是一件有伤颜面的事情。福尔摩斯并不喜欢结交朋友，但却对这个苏格兰大块头格外优待，看到他的时候还笑了起来。</p>

  <p class="calibre2">“你可真是只早起的鸟儿，麦克先生，”福尔摩斯说道，“希望老天爷多赏你几只虫子。要我说，你这么早来，恐怕是出了什么乱子吧。”</p>

  <p class="calibre2">“福尔摩斯先生，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您把‘恐怕’换成‘但愿’的话，应该会更加符合事实。”督察回答道，脸上带着心照不宣的笑容，“呃，稍微来一口也好，可以挡一挡今天早上的刺骨寒气。不用，我不抽烟，谢谢您。一会儿我就得赶紧上路，因为案发之初的几个钟头再宝贵不过了，这一点您比谁都清楚。不过——不过——”</p>

  <p class="calibre2">督察突然打住话头，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一张纸片，脸上的表情惊愕至极。他看的正是我刚才用过的那张纸，纸上是我草草记下的那一条谜一般的讯息。</p>

  <p class="calibre2">“道格拉斯！”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伯尔斯通！这是怎么回事，福尔摩斯先生？嘿，这简直是巫术啊！我的天，这些名字您究竟是从哪儿搞来的呢？”</p>

  <p class="calibre2">“这是一封密信的内容，基于某种理由，我和华生医生破译了这封密信。可你为什么——这些名字有什么问题吗？”</p>

  <p class="calibre2">督察晕头转向地来回打量着我俩。“问题仅仅是，”他说道，“昨天夜里，伯尔斯通宅邸的道格拉斯先生遭到了惨无人道的谋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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