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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itle>第四章 暗夜难明</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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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4 class="chapter-title4_1" id="b1">第四章<br />
- <span class="kaiti_2">暗夜难明</span></h4>
- <p class="calibre2">接到伯尔斯通村威尔逊警长的紧急请求之后,萨塞克斯的首席探员坐上一辆轻便马车,凌晨三点就从总部赶到了现场,车前的马儿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通过凌晨五点四十的火车向苏格兰场发出了求援报告,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就在伯尔斯通车站跟我们碰上了头。怀特·梅森貌不惊人,和颜悦色,身穿一套松松垮垮的花呢西装,红润的脸庞刮得干干净净,身材略显臃肿,强壮的罗圈腿上打着绑腿,看着既像是一个小本经营的农场主,又像是一个退休的猎场看守,像什么都说得过去,惟独不像一个外郡探员之中的模范人物。</p>
- <p class="calibre2">“真真正正是一件了不得的大案子,麦克唐纳先生!”他翻来覆去地说道,“那些记者知道之后,马上就会像闻见味儿的苍蝇一样扑到这里来。要我说,咱们得赶紧把工作做完,别等他们伸着鼻子到处乱拱,把所有的线索弄得乱七八糟。按我的印象,以前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案子呢。我没搞错的话,福尔摩斯先生,这里面有些东西特别对您的胃口。还有您,华生医生,没有医学界的意见,咱们肯定是结不了案的。你们的房间在威斯特维尔纹章旅馆,别的选择也没有,不过我听说,那家旅馆还算是干净舒适。这个人可以帮你们拿行李。这边请,先生们。”</p>
- <p class="calibre2">这位萨塞克斯探员真是个忙忙叨叨、和蔼可亲的人物。十分钟之后,我们就找到了各自的住处。又过了十分钟,我们已经坐进了旅馆的客厅,开始听他飞快地给我们概述前一章当中讲过的那些事情。麦克唐纳时不时地做着笔记。福尔摩斯则全神贯注地坐在那里,脸上带着一种虔敬的惊叹,神情十足是一位正在鉴赏奇花异草的植物学家。</p>
- <p class="calibre2">“不一般!”探员的故事讲完之后,福尔摩斯开口说道,“太不一般了!我简直想不起来,还有哪件案子比这件更奇特。”</p>
- <p class="calibre2">“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福尔摩斯先生。”怀特·梅森欣喜万分地说道,“这一回,我们萨塞克斯也算是赶上时代啦。好了,我是在今早三四点之间从威尔逊警长手里接过这件案子的,在那之前的事情,我已经全部讲完了。嗐!我把我那匹老母马赶得跟什么似的!后来才发现,我压根儿就用不着那么急,因为我一时之间什么也干不了。威尔逊警长已经掌握了所有的事实,我只是核对了一下,然后又掂量了一下,兴许还往里面加了点儿我自个儿的东西。”</p>
- <p class="calibre2">“加的是什么东西呢?”福尔摩斯迫不及待地问道。</p>
- <p class="calibre2">“是这样,我首先对那把锤子进行了一番检查,伍德医生也在那儿,可以帮我的忙。结果呢,我们并没有在锤子上找到暴力的痕迹。我本来是想,如果道格拉斯先生曾经用锤子自卫的话,锤子兴许就会在凶手的身上留下一点儿印记,然后才落到毯子上。不过,锤子上压根儿就没有血迹。”</p>
- <p class="calibre2">“当然喽,你这个发现证明不了任何东西。”麦克唐纳督察说道,“用锤子杀了人,锤子上又没留下任何痕迹,这样的凶案多得是。”</p>
- <p class="calibre2">“的确如此。这证明不了死者没有用过那把锤子。不过,万一能找到血迹的话,咱们的事情就好办了。事实呢,我们没有找到血迹。这之后,我检查了一下那把枪。那把枪用的是大号铅弹,还有呢,正像威尔逊警长说的那样,两个扳机是用铁丝绑在一起的,一旦扣动后面那个扳机,两筒弹药就会同时发射出去。不管把枪弄成这样的人究竟是谁,他总归是打定了主意,绝不给目标留下任何机会。那把枪是锯过的,长度还不到两英尺,携带非常方便,藏在大衣下面就可以。枪上没有完整的厂商名字,两根枪管之间的凹槽里还剩‘P-E-N’三个字母,名字的其余部分都让锯子给锯掉了。”</p>
- <p class="calibre2">“‘P’这个字母比较大,而且是花体的,‘E’和‘N’则比较小,对吗?”福尔摩斯问道。</p>
- <p class="calibre2">“没错。”</p>
- <p class="calibre2">“宾夕法尼亚小型火器制造公司<img alt="宾夕法尼亚州的英文是“Pennsylvania”。"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784" src="../Images/note.png" />,美国的枪械名厂。”福尔摩斯说道。</p>
- <p class="calibre2">怀特·梅森直勾勾地盯着我朋友,神情就像是一名小村诊所的坐店郎中正在膜拜一位哈莱街<img alt="哈莱街(Harley Street)是当时伦敦的医家麇集之所。"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785" src="../Images/note.png" />的医学专家,后者可以一语道破他无法辨别的疑难杂症。</p>
- <p class="calibre2">“这一点非常有用,福尔摩斯先生。毫无疑问,您说得一点儿不错。太妙了!太妙了!难道说,您把世界上所有枪械厂商的名字都装进了自己的脑子吗?”</p>
- <p class="calibre2">福尔摩斯把手一摆,打住了这个话头。</p>
- <p class="calibre2">“毫无疑问,那是一把来自美国的霰弹枪。”怀特·梅森接着说道,“我似乎在哪里读到过,美国有些地方的人就爱拿锯短的霰弹枪当武器。抛开枪管上的名字不说,当时我确实想过,那把枪有可能来自美国。这样的话,咱们就可以说,有证据表明,闯进宅子杀死主人的是一个美国人。”</p>
- <p class="calibre2">麦克唐纳摇了摇头。“伙计,你走得有点儿太快了吧,”他说道,“到现在为止,我连可以证明真的有生人闯进宅子的证据都还没有听见呢。”</p>
- <p class="calibre2">“敞开的窗子、窗台上的血迹、古怪的卡片、墙角的靴印,还有那把枪!”</p>
- <p class="calibre2">“你说的那些东西全都可以伪造出来。道格拉斯先生是个美国人,要不就是在美国生活过很长时间,巴克尔先生也是一样。就算是为了解释现场的美国作派,也不是非得从外面进口一个美国人不可吧。”</p>
- <p class="calibre2">“还有埃姆斯,那个管家——”</p>
- <p class="calibre2">“他能说明什么问题呢?他靠得住吗?”</p>
- <p class="calibre2">“他在查尔斯·昌多斯爵士身边待了十年,为人跟岩石一样可靠。从道格拉斯五年前租下宅邸的时候开始,他一直都跟着道格拉斯。他从来没在宅邸里看见过那样的枪。”</p>
- <p class="calibre2">“枪的主人本来就想把它隐藏起来,为了这个目的才锯短了枪管。随便哪个箱子都装得下那把枪,他怎么能断定宅邸里没有那样的枪呢?”</p>
- <p class="calibre2">“呃,不管怎么说,他反正是从来没看见过。”</p>
- <p class="calibre2">麦克唐纳又一次摇起了他那颗顽固不化的苏格兰脑袋。“直到现在,我仍然不能确信,真的有生人进过宅子,”他说道,“请你靠(考)虑一下,”(全身心投入争论之后,他的阿伯丁口音变得越发浓重)“请你靠(考)虑一下,如果那把枪真的是从外面带进去的,如果那些怪事真的都是某个外来人干的,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局面。噢,伙计,那种局面根本没法想象!完全违反常识!您来评评理吧,福尔摩斯先生,您来根据咱们刚才听见的情况作个公断。”</p>
- <p class="calibre2">“好吧,先说说你的理由,麦克先生。”福尔摩斯说道,摆出了最为天公地道的架势。</p>
- <p class="calibre2">“就算是真有那么个人,这个人也绝不是什么窃匪。戒指和卡片都可以证明,这是一起出于私怨的蓄意谋杀。很好。有那么个人偷偷地溜进了一座宅子,意图是实施谋杀。只要不是傻子,他就会知道宅子周围都是水,自己逃跑的时候会遇上捆(困)难。他会选择什么武器呢?换了你们也会说,他会选择这世上声音最小的武器。那样的话,他才能指望着完事之后赶紧爬出窗子,趟过城壕,然后再从容不迫地溜之大吉。这也算可以理解。可是,他竟然千挑万选地带上了一把声音大得不能再大的武器,明知道它会让宅子里所有的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明知道自己必定会在趟过城壕之前被人看见,这还算可以理解吗?您觉得这样的情形可能吗,福尔摩斯先生?”</p>
- <p class="calibre2">“呃,你这些理由非常充分。”我朋友若有所思地回答道,“这样的情形显然是非常不合逻辑。怀特·梅森先生,麻烦您告诉我,当时您有没有立刻检查城壕的对岸?有没有看到什么人趟水上岸的痕迹呢?”</p>
- <p class="calibre2">“岸上没有任何痕迹,福尔摩斯先生。话又说回来,岸是石头砌的,本来也留不下什么痕迹。”</p>
- <p class="calibre2">“没有脚印,也没有其他印迹吗?”</p>
- <p class="calibre2">“没有。”</p>
- <p class="calibre2">“哈!怀特·梅森先生,咱们这就上宅邸去看一看,您没有什么意见吧?说不定,咱们还能有一点儿启迪思维的小小发现哩。”</p>
- <p class="calibre2">“我正打算这么提议呢,福尔摩斯先生。刚才我只是想,在咱们过去之前,最好让您先了解所有的事实。要我说,如果您有了什么发现的话——”怀特·梅森犹犹豫豫地看着这位业余同行。</p>
- <p class="calibre2">“我跟福尔摩斯先生有过合作,”麦克唐纳督察说道,“他这个人是很守规矩的。”</p>
- <p class="calibre2">“至少是很守我自个儿订的规矩。”福尔摩斯笑着说道,“我参加查案是为了伸张正义,同时也是为了协助警方的工作。要说我什么时候撇开过警方的话,那也是因为警方先撇开我。我从来也不曾有过拿警方当垫脚石的打算。与此同时,怀特·梅森先生,我要求按我自个儿的方式查案,在我自个儿认为合适的时间交出我的成果——我指的是完整的成果,阶段性的汇报我可不想做。”</p>
- <p class="calibre2">“毫无疑问,跟您一起办案是我们的荣幸,在您面前,我们一定会知无不言。”怀特·梅森恳切地说道,“请吧,华生医生,到时候,我们都想在您的书里占据一席之地哩。”</p>
- <p class="calibre2">我们沿着风貌古雅的村中街道往前走,路两边都是打过顶的榆树。街道尽头是两根风雨剥蚀、苔痕点点的古老石柱,高踞柱头的曾经是象征伯尔斯通领主卡布斯家族的舞爪雄狮,眼下则已经不成形状。石柱前方就是蜿蜒曲折的马车道,马车道周围的橡树和草坪幽姿独具,都是只有在英格兰乡野之中才能见到的东西。我们沿着马车道走了一小段,转过一道急弯,眼前出现了一座詹姆斯一世时代的房屋。房屋又长又矮,暗红色的砖墙沾满煤烟,房屋两侧是一座由紫杉树篱围成的老式花园。走到近处,木制的吊桥和宽广美丽的城壕同时映入眼帘,城壕的水面平静无波,在冷冷的冬日阳光之下泛着水银一般的光泽。</p>
- <p class="calibre2">古老的领主宅邸经历了三个世纪的风风雨雨,见证了无数次的呱呱坠地、无数次的重归故里、无数次的乡村舞筵、无数次的猎狐竞技。如今它垂垂老矣,这桩黑暗的勾当竟然会在它古朴庄严的墙壁上投下阴影,简直是岂有此理!话又说回来,它那些奇异的尖顶和突兀的古雅山墙确实可以为阴沉可怖的诡计提供合适的荫蔽。看着那些深深嵌入墙壁的窗子,看着水流轻轻拍打宅子正面的黯淡长墙,我禁不住觉得,要上演这样的一出惨剧,再没有比眼前更合适的布景了。</p>
- <p class="calibre2">“就是那扇窗子,”怀特·梅森说道,“吊桥右边的第一扇。窗子是开着的,跟昨天夜里发现的时候一模一样。”</p>
- <p class="calibre2">“窗子看着挺窄的,钻过去可能不太容易吧。”</p>
- <p class="calibre2">“呃,再怎么说,凶手肯定不是个胖子。我们也明白这一点,福尔摩斯先生,用不着您的演绎。不过,您跟我都能挤过去,不会有什么问题。”</p>
- <p class="calibre2">福尔摩斯走到城壕边缘,往对面看了看,然后就开始检查石砌的堤岸和岸边的草坪。</p>
- <div class="duokan-image-single duokan-float-right"><img alt="" class="duokan-image-note" src="../Images/00363.jpeg" /></div>
- <p class="calibre2">“我已经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了,福尔摩斯先生。”怀特·梅森说道,“这里什么也没有,看不到有人爬上岸来的痕迹——再说了,他干吗要留下什么痕迹呢?”</p>
- <p class="calibre2">“说得对,他干吗要留下痕迹呢?沟里的水一直都这么浑吗?”</p>
- <p class="calibre2">“通常都是这个颜色。流过这里的小河把上游的泥沙带了下来。”</p>
- <p class="calibre2">“水有多深?”</p>
- <p class="calibre2">“岸边大概是两英尺深,中间是三英尺。”</p>
- <p class="calibre2">“这么说的话,咱们就彻底排除了那个人淹死在趟水途中的可能性。”</p>
- <p class="calibre2">“是的,这条沟连小孩子都淹不死。”</p>
- <p class="calibre2">我们走过吊桥,一个苍老干瘪、骨节嶙峋的人招呼我们进了门,正是管家埃姆斯。可怜的老人脸色苍白,抖抖索索,显然是惊魂未定。本村的警长仍然守在灾祸降临的那个房间里,医生则已经去了别处。警长身材高大,看起来一本正经、郁郁不乐。</p>
- <p class="calibre2">“有什么新情况吗,威尔逊警长?”怀特·梅森问道。</p>
- <p class="calibre2">“没有,先生。”</p>
- <p class="calibre2">“那好,你回家去吧。你已经够辛苦的了。有事的话,我们会派人去找你的。最好让管家在门外等着。你叫他去跟瑟希尔·巴克尔先生、道格拉斯太太和女管家说一声,我们很快就会找他们谈话。好了,先生们,首先请你们听听我的看法,然后呢,你们也可以拿出你们自个儿的高见。”</p>
- <p class="calibre2">这位乡下专家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能够牢牢地把握事实,并且拥有冷静清晰、富于常识的头脑,应该可以在他的行当里有所成就。福尔摩斯经常都对官方探员的陈述感到不胜其烦,这一次却听得十分专注,完全没有厌倦的表示。</p>
- <p class="calibre2">“自杀还是谋杀,这就是摆在咱们眼前的第一个问题,对吧,各位?如果是自杀的话,咱们就必须相信,这个人首先取下自己的结婚戒指,把它藏了起来,然后就穿着睡袍下了楼,走进这个房间,在墙角踩上几个泥脚印,以便让别人认为有人在那里打他的埋伏,再往后,他打开窗子,把血涂在——”</p>
- <p class="calibre2">“毫无疑问,咱们可以排除这种可能。”麦克唐纳说道。</p>
- <p class="calibre2">“我也这么觉得。自杀既然不可能,眼前的事情就只能是一起谋杀。需要确定的是,凶手究竟是来自宅邸内部,还是来自宅邸之外。”</p>
- <p class="calibre2">“没错,说说您的高见吧。”</p>
- <p class="calibre2">“两种说法都有很多讲不通的地方,其中却必有一种符合事实。咱们不妨先假定凶手是宅邸里的某个人或者某些人,他们把受害人弄进了这个房间,选的是一个所有人都已安歇同时又尚未入眠的时间。然后呢,他们用世上最古怪、声音也最大的武器实施了罪行,为的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与此同时,他们用的武器从来都没有在宅邸里出现过。这样的开头好像不太可能,对吧?”</p>
- <p class="calibre2">“是的,确实不太可能。”</p>
- <p class="calibre2">“很好,然后呢,所有人一致同意,枪声响起之后,最多不过一分钟,宅子里的全体人员就赶到了现场,不光是瑟希尔·巴克尔先生,虽然他自称是第一个赶到的人,还有埃姆斯和其他所有人。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凶手得在墙角留下脚印、打开窗子、在窗台上留下血迹、取走死者的结婚戒指,还得完成其他种种事情,您觉得这可能吗?压根儿就不可能!”</p>
- <p class="calibre2">“您分析得非常透彻,”福尔摩斯说道,“我倾向于赞同您的看法。”</p>
- <p class="calibre2">“这样的话,咱们不得不重新捡起先前的假设,也就是说,凶手是个外来人。这种假设也存在很大的破绽,可它好歹不是绝无可能。凶手闯进宅子的时间是四点半到六点之间,也就是太阳落山之后、吊桥收起之前。宅子里当时有客人,门是开着的,不会对他构成障碍。他可能是一名寻常的窃匪,也可能跟道格拉斯先生有什么私怨。鉴于道格拉斯先生大半辈子都生活在美国,这把霰弹枪又似乎是从美国来的,看样子,还是私怨的说法更有可能。闯进宅子之后,他首先看到了这个房间,于是就溜了进来,躲到窗帘后面。他一直等到夜里十一点之后,道格拉斯先生才走了进来。他俩如果聊了聊的话,肯定也没聊多久,因为道格拉斯太太说,她听到枪声的时候,她丈夫只跟她分开了几分钟。”</p>
- <p class="calibre2">“道格拉斯的蜡烛也可以说明这一点。”福尔摩斯说道。</p>
- <p class="calibre2">“没错。蜡烛是新的,只烧了不到半英寸。遭到袭击之前,他一定是先把蜡烛放在了桌子上,要不然,蜡烛当然会跟着他跌到地上。这样看来,他并不是一进房间就遭到了袭击。巴克尔先生赶到的时候,蜡烛还在燃烧,提灯则处于熄灭的状态。”</p>
- <p class="calibre2">“这些都可以说是非常清楚。”</p>
- <p class="calibre2">“好了,咱们不妨根据这些事实来复原当时的情形。道格拉斯先生走进房间,放下蜡烛,有个人从窗帘后面跑了出来,手里拿着这把霰弹枪。他要求道格拉斯交出结婚戒指——天知道他为什么要提这种要求,可咱们别无选择,只能这么解释。道格拉斯先生交出了戒指。接下来,他开枪把道格拉斯打成了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或者是因为他本来就有这种歹毒的打算,或者是因为他俩打了起来——道格拉斯兴许是抄起了咱们在毯子上找到的这把锤子。这之后,他把枪扔在这里,这张古怪的卡片多半也是他留下的,不管卡片上的‘V.V. 341’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在瑟希尔·巴克尔即将发现罪行的那个时刻,他钻出窗子,趟过城壕,就这么跑掉了。您觉得怎么样,福尔摩斯先生?”</p>
- <p class="calibre2">“非常有趣,只可惜稍微有点儿不让人信服。”</p>
- <p class="calibre2">“伙计,要不是其他的说法都更加讲不通的话,你这些话就纯属胡说八道!”麦克唐纳叫道,“确实有人杀死了这个人,可是,不管凶手是谁,我都可以清清楚楚地向你证明,他肯定不会采用你说的这种方法。他干吗要这样自绝后路呢?不弄出声响才是他成功逃脱的惟一希望,他干吗要用霰弹枪呢?说说吧,福尔摩斯先生,您既然说怀特·梅森先生的假设不让人信服,那就给我们指条明路吧。”</p>
- <p class="calibre2">漫长的讨论过程中,福尔摩斯一直全神贯注地坐在那里,耳朵一字不落地倾听着所有人的言论,锐利的眼睛不停地左右扫视,皱眉蹙额,显然是正在沉思。</p>
- <p class="calibre2">“要拿出一个假设,我还得多了解一些情况才行,麦克先生。”他一边说,一边跪到了尸体旁边,“天哪!这样的伤痕可真是触目惊心。咱们能把管家叫进来问问吗?……埃姆斯,我听说你经常看见道格拉斯先生前臂上这个十分奇特的烙印,这个套着圆圈的三角形,对吗?”</p>
- <p class="calibre2">“经常看见,先生。”</p>
- <p class="calibre2">“关于它的意义,你从来没有听到过任何说法吗?”</p>
- <p class="calibre2">“没有,先生。”</p>
- <p class="calibre2">“烙这个标记的时候,他肯定经受了巨大的痛苦。毫无疑问,这是烧灼造成的痕迹。好了,埃姆斯,我看到道格拉斯先生的下巴尖端有一块小小的橡皮膏。他还活着的时候,你看见过这块东西吗?”</p>
- <p class="calibre2">“是的,先生。昨天早上刮胡子的时候,他把脸刮破了。”</p>
- <p class="calibre2">“你以前看见过他刮破脸吗?”</p>
- <p class="calibre2">“很久没看见过了,先生。”</p>
- <p class="calibre2">“有意思!”福尔摩斯说道,“这当然可能只是一种巧合,同时也可能说明他精神紧张,进而说明他看到了什么值得担忧的危险信号。埃姆斯,根据你的观察,昨天他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止呢?”</p>
- <p class="calibre2">“依我看,他显得有点儿激动不安,先生。”</p>
- <p class="calibre2">“哈!这么说,这次的袭击并不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看样子,咱们确实有了一点儿小小的进展,对吧?你是不是更愿意亲自盘问证人呢,麦克先生?”</p>
- <p class="calibre2">“不用,福尔摩斯先生,这件工作已经落到了比我更高明的人手里。”</p>
- <p class="calibre2">“好吧,那么,咱们来说说这张卡片——V.V. 341。这是张非常粗糙的卡纸,你们这座宅子里有这样的东西吗?”</p>
- <p class="calibre2">“我看是没有。”</p>
- <p class="calibre2">福尔摩斯走到写字台跟前,从每个墨水瓶里蘸了点儿墨水,涂在吸墨纸上试了试。“卡片不是在这个房间里写的,”他说道,“这里只有黑墨水,卡片上的字迹却有点儿发紫。卡片上的字是用粗笔写的,这里的笔都很细。没错,我认为卡片是在别的地方写的。你知道这些字是什么意思吗,埃姆斯?”</p>
- <p class="calibre2">“不知道,先生,完全没有概念。”</p>
- <p class="calibre2">“你怎么看呢,麦克先生?”</p>
- <p class="calibre2">“我感觉这张卡片来自某个秘密的帮会,跟他前臂上的标记一样。”</p>
- <p class="calibre2">“我也是这么想的。”怀特·梅森说道。</p>
- <p class="calibre2">“呃,咱们不妨暂时这么假定,看看这个假定能帮咱们解决多少问题。某个秘密帮会的爪牙闯进了这座宅子,等着道格拉斯先生出现,然后就用上这把武器,几乎整个儿轰掉了道格拉斯的脑袋。接下来,他趟过城壕逃之夭夭,逃跑之前还把一张卡片放在了死者身边。这一来,等报纸上说到这张卡片的时候,其他的帮会成员就可以知道复仇的工作已经完成。这些都可以说得通。可是,世上的武器这么多,他干吗要用这么一把枪呢?”</p>
- <p class="calibre2">“是啊。”</p>
- <p class="calibre2">“失踪的戒指又怎么解释呢?”</p>
- <p class="calibre2">“确实不好解释。”</p>
- <p class="calibre2">“还有啊,为什么没抓到人呢?眼下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啊。我敢肯定,从天亮到现在,方圆四十英里之内的所有警察都在搜寻一名全身上下湿淋淋的外乡人,对吧?”</p>
- <p class="calibre2">“的确如此,福尔摩斯先生。”</p>
- <p class="calibre2">“那么,除非他有一个近便的巢穴,或者是准备了一身替换的衣服,不然的话,他们肯定能抓到他。事实呢,到现在还是没有抓到!”说话间,福尔摩斯已经走到了窗边,这会儿正在用放大镜检查窗台上的血迹。“这显然是一个鞋印。这个人的脚宽得出奇,又宽又扁,用‘大鸭蹼’这个字眼儿来形容都可以。这可就怪了,原因嘛,要是你真的能在这个沾满泥污的墙角里认出什么脚印的话,那你肯定会说,这个人的脚应该没有那么难看。话说回来,墙角里的脚印确实非常模糊。边桌底下的这个玩意儿是什么呢?”</p>
- <div class="duokan-image-single duokan-float-right"><img alt="" class="duokan-image-note" src="../Images/00364.jpeg" /></div>
- <p class="calibre2">“道格拉斯先生的哑铃。”埃姆斯说道。</p>
- <p class="calibre2">“哑铃——只有一只啊。另一只在哪儿呢?”</p>
- <p class="calibre2">“我不知道,福尔摩斯先生,说不定本来就只有一只呢。前面好几个月,我一直都没留意这样东西。”</p>
- <p class="calibre2">“单独的一只哑铃——”福尔摩斯的口气十分郑重。可是,没等他把话说完,我们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p>
- <p class="calibre2">一个身材高大、肤色黝黑、模样精干、脸蛋光溜的男人站在门口看着我们,一望而知,他就是我已有耳闻的那个瑟希尔·巴克尔。他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飞快地扫视着我们的脸,眼神之中带着疑问。</p>
- <p class="calibre2">“抱歉打断你们的讨论,”他说道,“不过,你们确实应该听听最新的消息。”</p>
- <p class="calibre2">“抓到人了吗?”</p>
- <p class="calibre2">“哪里去找那么好的运气。不过,他们已经找到了他的自行车。那家伙把自个儿的自行车给扔下了。一起去看看吧,就在离宅子大门不到一百码的地方。”</p>
- <p class="calibre2">我们看到马车道上站着三四个人,有的是宅邸的马夫,有的是看热闹的闲人。那些人正在围观一辆自行车。车子本来被人藏在一丛常绿灌木里面,眼下已经被拖了出来。那是一辆成色很旧的拉吉-惠特沃思牌<img alt="拉吉-惠特沃思(Rudge-Whitworth)为当时的一个英国自行车品牌,今已不存。然而,上文说故事发生在“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末期”,而拉吉-惠特沃思自行车公司是在1894年才由考文垂的拉吉自行车公司和伯明翰的惠特沃思自行车公司合并而成的,时间上略有出入。"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786" src="../Images/note.png" />自行车,车身溅满泥泞,似乎是刚刚跑完了一段很长的路程。自行车后座上挂着一个袋子,里面有一只扳手和一个油罐,车主的身份则没有任何线索。</p>
- <p class="calibre2">“要是这些东西都编过号登过记的话,”督察说道,“警方可就省事儿多啦。话又说回来,能够有这样的发现,咱们也应该谢天谢地了。再怎么说,咱们就算查不出他去了哪里,查出他来自何处还是有可能的。可是,说一千道一万,那个家伙干吗要扔下这件东西呢?没了这件东西,他到底是怎么跑掉的呢?这件案子简直是一团漆黑,咱们好像连一点儿亮光都看不见啊,福尔摩斯先生。”</p>
- <p class="calibre2">“看不见吗?”我朋友若有所思地回答道,“不见得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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