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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title>红圈会</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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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body id="b2">
  11. <p class="duokan-note"><img alt="" class="bodycontent-title-after" src="../Images/t1.png" /><br /></p>
  12. <h1 class="auxiliary-title1_2" id="calibre_pb_6">二</h1>
  13. <p class="calibre2">我俩飞快地顺着霍维街往前赶,我回头看了看我俩刚刚离开的那座房子。顶楼的窗子里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女人的头部剪影,她正在一瞬不瞬地凝望窗外的夜色,等待着中断的信号再次出现,心里装满了令人窒息的焦灼与疑虑。霍维街那座公寓门口的栏杆上倚着一个男人,全身都被围巾和大衣包裹得严严实实。公寓门厅的灯光照到了我俩的脸上,那个男人一下子惊跳起来。</p>
  14. <p class="calibre2">“福尔摩斯!”他大叫一声。</p>
  15. <p class="calibre2">“是你啊,格雷森!”我同伴一边说,一边跟这名苏格兰场探员握起手来,“情人既已相见,旅路便是终点<img alt="这句话出自莎士比亚戏剧《第十二夜》第二幕第三场,英文字句与剧中原文略有差异。《空屋子》当中也引用了这句话。"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857" src="../Images/note.png"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呢?”</p>
  16. <p class="calibre2">“依我看,就是把你吹来的那阵风。”格雷森说道,“可我想不出来,你是怎么赶上那阵风的。”</p>
  17. <p class="calibre2">“线头虽然不一样,连着的却是同一团乱麻。我这是在追踪那些信号。”</p>
  18. <p class="calibre2">“信号?”</p>
  19. <p class="calibre2">“是啊,信号是从那扇窗子里发出来的。刚才它突然断了,所以我们才跑过来查找原因。不过,既然你们已经稳稳地控制住了局面,我看我没必要再往下查了。”</p>
  20. <p class="calibre2">“等一等!”格雷森连忙叫道,“我得替你说句公道话,福尔摩斯先生,有你帮着我办案的时候,我总是会觉得信心百倍。这座公寓只有这么一个出口,咱们可以稳稳地逮到他。”</p>
  21. <p class="calibre2">“他是谁啊?”</p>
  22. <p class="calibre2">“妙啊,妙啊,我们总算是赢了你一次,福尔摩斯先生。这一次,你不认输也不行了吧。”他用手杖重重地敲了敲地面。听到这个声音,一个车夫从街对面的一辆四轮马车旁边踱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马鞭。“我来替你向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作个介绍,可以吧?”他冲车夫说道,“这位是勒维顿先生,来自美国的平克顿侦探事务所。”</p>
  23. <p class="calibre2">“长岛山洞谜案就是您破的吧?”福尔摩斯说道,“幸会,先生。”</p>
  24. <p class="calibre2">这个美国人年纪轻轻,瘦削的脸庞刮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又沉静又精明。听了福尔摩斯的夸奖,他顿时满脸通红。“这一回我可是拼上了老命,福尔摩斯先生,”他说道,“要是能抓到乔治亚诺——”</p>
  25. <p class="calibre2">“什么!您说的是红圈会的那个乔治亚诺吗?”</p>
  26. <p class="calibre2">“嗬,他在欧洲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对吗?这么说吧,我们美国那边的人对他可是一清二楚。我们知道他是五十起谋杀案的幕后主使,只可惜没有确凿的证据,没法把他抓起来。我从纽约追到了这里,又在伦敦跟了他一个星期,等待着一个抓他的名目。格雷森先生和我把他堵在了这座大公寓里面,公寓只有这么一道门,他肯定是溜不掉的。从他进去之后,一共有三个人从里面出来,我可以打包票,那三个人都不是他。”</p>
  27. <p class="calibre2">“福尔摩斯先生刚才说到了信号的事情,”格雷森说道,“依我看,这次的情形又跟往常一样,他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p>
  28. <p class="calibre2">福尔摩斯三言两语地讲明了我俩掌握的情况。美国人两手一拍,显得很是气恼。</p>
  29. <p class="calibre2">“他发现咱们啦!”他大叫一声。</p>
  30. <p class="calibre2">“您为什么这么想呢?”</p>
  31. <p class="calibre2">“咳,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他跑到这里来,开始给某个同伙发信号——他那个帮会在伦敦也有几个爪牙。然后呢,就像您刚才说的那样,他正在警告同伙有危险,突然之间却停了下来。由此看来,他还在窗口的时候,一定是突然瞥见了咱们在街上,或者是通过其他某种方式意识到危险迫在眉睫,自己必须立刻逃跑。他的举动只能是这个意思,要不然又是什么意思呢?您觉得咱们应该怎么办呢,福尔摩斯先生?”</p>
  32. <p class="calibre2">“咱们应该立刻上楼,亲眼瞧瞧这是怎么回事。”</p>
  33. <p class="calibre2">“可是,咱们手里没有逮捕令啊。”</p>
  34. <p class="calibre2">“他待在一间空屋里,形迹又非常可疑,”格雷森说道,“暂时说来,咱们是有理由拘捕他的。把他逮起来之后,咱们可以问问纽约警方,看他们能不能提供一些继续关押他的理由。咱们现在就去逮捕他,有什么责任都由我来担着。”</p>
  35. <p class="calibre2">需要智力的时候,我们的各位官方探员常常会出岔子;到了需要勇气的时候,他们却从来不会含糊。这不,格雷森一马当先地顺着楼梯往上爬,打算去逮捕那个杀人如麻的亡命凶徒,神态无比从容、无比干练,就跟他走的是苏格兰场的办公室楼梯似的。平克顿的侦探想要抢到格雷森的头里,格雷森却用胳膊肘毅然决然地把他挡在了身后。应对伦敦的危险,自然是伦敦警方的特权。</p>
  36. <p class="calibre2">到了四楼的楼梯口,我们发现左手边的那套公寓房门虚掩。格雷森推开房门,里面漆黑一片,鸦雀无声。我划燃一根火柴,点亮了格雷森的提灯。提灯的火苗突突地蹿成了火焰,这时候,我们都惊讶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没铺地毯的松木地板上有两行带血的新鲜足迹,红色的脚印从一间关着门的内室延伸到了我们的面前。格雷森一把推开内室的门,把火光熊熊的提灯伸向自己的前方,我们都凑了过去,隔着他的肩膀急切地窥视房里的情形。</p>
  37. <p class="calibre2">眼前这间空屋的中央蜷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躺在白木地板上一个湿漉漉的大圆圈里面,光溜溜的黝黑脸庞拧成了怪异可怖的模样,脑袋周围是一摊触目惊心的殷红血泊。他的双膝支棱着,摊开的双手诉说着巨大的痛苦,仰着的脖子又粗又黑,脖子中央戳着一把刀子,刀子整个儿地没入了他的身体,只有白色的刀柄还留在外面。这个人虽然身材魁梧,遭到如此恐怖的攻击之后,想必也是当场倒地,就像挨了斧子的公牛一样。他右手旁边的地板上有一把极其可怕的角柄双刃匕首,匕首附近还有一只黑色的小山羊皮手套。</p>
  38. <p class="calibre2">“我的天!这正是黑乔治亚诺本人!”美国侦探叫道,“这一回,咱们可被别人抢了先啦。”</p>
  39. <div class="duokan-image-single duokan-float-left"><img alt="" class="duokan-image-note" src="../Images/00395.jpeg" /></div>
  40. <p class="marg-left1">“我的天!这正是黑乔治亚诺本人!”美国侦探叫道……</p>
  41. <p class="calibre2">“这肯定就是出现在窗口的那支蜡烛,福尔摩斯先生。”格雷森说道,“嘿,你这是在干什么?”</p>
  42. <p class="calibre2">福尔摩斯已经走到窗边,点上了那支蜡烛,眼下正举着蜡烛,对着窗子玻璃来回地晃动。这之后,他冲着窗外的黑暗看了一阵,跟着就吹灭蜡烛,把它扔到了地板上。</p>
  43. <p class="calibre2">“我确实觉得,这对咱们大有帮助。”他这么说了一句,然后就走了过来,站在那里沉思默想。两名专业侦探则忙着检查尸体。“您刚才说,你们还在楼下等着的时候,一共有三个人走出这座公寓。”想了一阵之后,他终于开了口,“您仔细留意过他们的模样吗?”</p>
  44. <p class="calibre2">“是的,我留意过。”</p>
  45. <p class="calibre2">“其中有没有一个三十来岁,黑胡子,黑皮肤,中等身材的家伙呢?”</p>
  46. <p class="calibre2">“有的,最后一个从我身边经过的就是这么一个家伙。”</p>
  47. <p class="calibre2">“依我看,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我可以把他的长相告诉你们,他的脚印咱们也看得清清楚楚。对你们来说,这应该够用了吧。”</p>
  48. <p class="calibre2">“不太够,福尔摩斯先生,伦敦有几百万人呢。”</p>
  49. <p class="calibre2">“确实有可能不够,所以啊,刚才我就想,最好把这位女士请来帮你们的忙。”</p>
  50. <p class="calibre2">听了他的话,我们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漂亮女人,正是布鲁姆斯伯里街区<img alt="布鲁姆斯伯里街区为伦敦著名文化区,区内有包括大英博物馆在内的众多文化机构。沃伦太太的房子在大英博物馆旁边的街道上,因此也在这个区域的范围之内。"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858" src="../Images/note.png" />那个神秘的房客。她慢慢地走上前来,苍白憔悴的脸庞带着忧心如焚的神情,圆睁的眼睛一瞬不瞬,惊骇的目光牢牢地锁住了地板上那个黑乎乎的人形。</p>
  51. <div class="duokan-image-single duokan-float-right"><img alt="" class="duokan-image-note" src="../Images/00396.jpeg" /></div>
  52. <p class="marg-left1">她慢慢地走上前来,苍白憔悴的脸庞带着忧心如焚的神情……</p>
  53. <p class="calibre2">“你们杀死了他!”她喃喃念道,“噢,我的天,你们杀死了他!”接下来,我听见她突然深吸一口气,欢呼一声,高高地跳了起来。她蹦蹦跳跳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不停地拍手,黑色的眼睛里闪着惊喜交集的光芒,一声又一声意大利语的轻轻呼喊从她嘴里连珠炮似地迸了出来。这样的一个女人竟然会为这样的一种景象欣喜若狂,实在让人骇异莫名。突然之间,她停了下来,直愣愣地盯着我们,眼睛里充满了迷惑。</p>
  54. <p class="calibre2">“你们!你们都是警察,对吧?你们杀死了朱塞佩·乔治亚诺,对不对?”</p>
  55. <p class="calibre2">“我们确实是警察,太太。”</p>
  56. <p class="calibre2">她往房间四周的黑暗角落张望了一番。</p>
  57. <p class="calibre2">“可是,吉纳罗又在哪儿呢?”她问道,“我问的是我丈夫,吉纳罗·卢卡。我名叫艾米莉亚·卢卡,我俩都是从纽约来的。吉纳罗在哪儿呢?刚才他从这扇窗子叫我过来,所以我就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了。”</p>
  58. <p class="calibre2">“叫您过来的是我。”福尔摩斯说道。</p>
  59. <p class="calibre2">“您!您怎么会知道用这种方法来叫我呢?”</p>
  60. <p class="calibre2">“你们的暗号并不复杂,太太。我们需要您过来一趟,而我刚好知道,只需要用烛光打出‘<i class="calibre7">Vieni</i>’<img alt="“Vieni”为意大利语,意为“来吧”。"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859" src="../Images/note.png" />这个词,您肯定会过来的。”</p>
  61. <p class="calibre2">这位漂亮的意大利女士敬畏地看了看我的同伴。</p>
  62. <p class="calibre2">“我想不出您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她说道,“朱塞佩·乔治亚诺——他是怎么——”她顿了一顿,紧接着,她的脸上突然漾起了骄傲与喜悦的光彩,“我明白了!是我的吉纳罗!我的妙人儿吉纳罗,我的可人儿吉纳罗,是他保护我远离了所有的伤害,他办到了,他用他自个儿那双强壮的手杀死了这个畜生!噢,吉纳罗,你可真是了不起!什么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你这样的男人呢?”</p>
  63. <p class="calibre2">“呃,卢卡太太,”不解风情的格雷森一边说,一边抓住了这位女士的袖管,神态无比淡漠,就跟他抓的是个诺丁山痞子一样,“我还不清楚您到底是谁,干的又是什么行当,不过,您刚才的话已经清楚地表明,您得跟我们上局里去一趟。”</p>
  64. <p class="calibre2">“等一等,格雷森,”福尔摩斯说道,“我倒是觉得,咱们很想了解情况,这位女士多半也很想向咱们提供情况,心情跟咱们一样迫切。太太,您的丈夫杀死了摆在咱们眼前的这个人,马上就得面临逮捕和审判,您明白吗?您所说的一切都可能会成为呈堂证供。不过,如果您认为他的行为并不是出于犯罪的动机,并且认为他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的动机,那就应该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我们,这才是对他最有利的做法。”</p>
  65. <p class="calibre2">“既然乔治亚诺已经死了,我们也就没什么可害怕的了。”女士说道,“他是个恶魔,又是个畜生,世上没有哪个法官会认为我丈夫杀他是种罪行。”</p>
  66. <p class="calibre2">“这样的话,”福尔摩斯说道,“我提议咱们让房里的一切维持原状,然后就锁上这道门,跟这位女士一起上她的屋里去,听完她的陈述再下结论。”</p>
  67. <p class="calibre2">半个钟头之后,我们四人已经一起坐进了卢卡太太那间小小的起居室,开始听她讲述那些险象环生的离奇事件。至于那些事件的结局,我们已经在偶然的情形之下亲眼目睹。她的英语讲得又快又流利,只可惜十分地不合常规,为了让大家看明白,我会把她的讲述改写成合乎文法的模样。</p>
  68. <p class="calibre2">“我出生在那不勒斯附近的坡西里波,”她说道,“我父亲奥古斯托·巴瑞利是当地最有名望的律师,还曾经是当地的议员。吉纳罗在我父亲手下做事,我渐渐地爱上了他。遇见他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都会心动。他没有钱也没有地位——除了俊俏的模样、坚定的意志和浑身的活力之外,他什么也没有——所以我父亲反对这门亲事。我俩一起逃离家乡,在巴里<img alt="巴里(Bari)为意大利东南部港口城市,与那不勒斯分居亚平宁半岛两侧,纬度几乎相同。"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860" src="../Images/note.png" />结了婚,然后我卖掉自己的首饰,凑够了去美国的盘缠。那是四年之前的事情,接下来,我俩一直都住在纽约。</p>
  69. <p class="calibre2">“刚开始,命运之神对我俩格外青睐。一位意大利绅士在一个名叫鲍尔瑞<img alt="鲍尔瑞(the Bowery)是纽约曼哈顿南边的一条街,也指这条街附近的一小片区域。后文中的布鲁克林(Brooklyn)是纽约市的一个区。"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861" src="../Images/note.png" />的地方遇上了几名歹徒,吉纳罗救了他,由此交上了一个很有势力的朋友。那位绅士名叫提托·卡斯塔洛蒂,是卡斯塔洛蒂-赞巴商行的大股东。那家商行非常大,是纽约市首屈一指的水果进口商。赞巴先生患有重病,那家三百多号人的商行都由我俩的新朋友卡斯塔洛蒂说了算。他请我丈夫去帮他做事,还让我丈夫主管一个部门,方方面面都对我丈夫特别关照。卡斯塔洛蒂先生是个单身汉,我觉得他把我丈夫看成了自己的儿子,我和我丈夫也把他当成父亲来敬爱。我俩在布鲁克林买了座小房子,置办了家具,整个儿的未来似乎已经有了保障,就在这个时候,那团乌云飘了过来,很快就会盖满我俩头上的那片天空。</p>
  70. <p class="calibre2">“一天晚上,吉纳罗下班回家,领了个老乡一起回来。那个老乡名叫乔治亚诺,也是从坡西里波来的。他是个大块头,这一点你们都可以作证,因为你们看见了他的尸体。他不光体型夸张,其他方面也是又怪异又夸张,让人非常害怕。他的嗓门儿跟打雷一样,说话的时候不停地挥舞他那两只又长又粗的胳膊,看样子,我俩的小房子还不够他抡开胳膊呢。他的想法,他的情绪,他的嗜好,全都是特别夸张、特别可怕。他说话的时候更像是在咆哮,劲头大得要命,其他的人只能干坐着听他讲,全都被他那些滔滔不绝的大话给镇住了。他那双眼睛气势汹汹地盯着你,马上就吓得你举手投降。他这个人非常可怕,本事也非常大,谢天谢地,他已经死啦!</p>
  71. <p class="calibre2">“他一次又一次地上我家来,可我已经意识到,他在的时候,我丈夫并不比我高兴多少。我可怜的丈夫总是愣愣地坐在那里,脸色煞白,无精打采地听我俩的客人没完没了地胡扯,扯的全都是政治和社会问题。吉纳罗什么也没说,可我非常地了解他,于是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情绪。刚开始我以为那只是厌恶,后来我才慢慢地发现,那不仅仅是厌恶,而是恐惧,深入骨髓、遮遮掩掩、战战兢兢的恐惧。一天晚上,就是我看出他心怀恐惧的那个晚上,我抱住他,恳求他念着他对我的爱,也念着他珍爱的所有东西,再不要跟我隐瞒任何事情,一定要告诉我,那个大块头为什么能把他弄得这么晦气。</p>
  72. <p class="calibre2">“他告诉了我,听着听着,我自个儿的心也变得一片冰凉。我可怜的吉纳罗有过一段狂野暴烈的日子,那时的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对,又被生活当中的种种不平逼得疯疯癫癫,于是就加入了那不勒斯的一个帮会。那个帮会名叫红圈会,跟以前那个烧炭党差不多,会里的那些誓约和秘密非常可怕,可你一旦入了会,以后就再也别想脱身。我俩逃到美国的时候,吉纳罗以为自己已经永远地摆脱了他们;叫他惊骇的是,一天傍晚,他竟然在大街上遇见了当初在那不勒斯招他入会的那个人。那个人就是大块头乔治亚诺,意大利南部的人都管他叫做‘死神’,因为他手上沾满了杀人的鲜血,一直红到了胳膊肘!为了躲避意大利警方的追捕,他跑到了纽约,并且在自己的新地盘里替那个可怕的帮会办了个分会。吉纳罗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了我,还给我看了他当天收到的一张通知。那张通知的抬头画着一个红圈,内容是那个帮会打算在某个日子举行集会,命令他准时出席。</p>
  73. <p class="calibre2">“这已经够糟糕的了,可是,更糟糕的还在后头呢。一段时间之前,我就已经注意到,到了晚上,乔治亚诺总会来拜访我们,来了就会跟我说很多话。即便是在冲我丈夫说话的时候,他那双野兽一般的可怕眼睛也总是瞪得溜圆,死死地钉在我的身上。一天晚上,他终于暴露了心里的秘密,让我看清了他称之为‘爱’的那种东西。那只能说是畜生的爱、野人的爱。那天他来的时候,吉纳罗还没有回家,可他强行闯进门来,用他那两只粗大的胳膊抓住我,像熊一样箍住了我,劈头盖脸地吻我,还求我跟他一起走。我正在尖叫挣扎,吉纳罗进了家门,跟着就动手打他。他把吉纳罗打得不省人事,然后就逃之夭夭,再也没有来过。那天晚上,我俩结下的可是一个要命的仇人。</p>
  74. <p class="calibre2">“几天之后,通知的开会时间到了。吉纳罗开完会回来的时候,一看他的脸色,我就知道他遇上了可怕的事情。事情非常糟糕,我俩连想都想不到。那个帮会专靠勒索富裕的意大利人挣钱,如果他们不给钱,帮会就会用上暴力恫吓的方法。当时的情形似乎是,帮会找上了我俩的好友和恩人卡斯塔洛蒂,可他不光没有屈服于帮会的威胁,还把帮会的警告信交给了警察。帮会已经决定,必须把他做成一个如此这般的榜样,好让其他的勒索对象不敢反抗。按照会上的安排,他和他的房子都会被炸药炸到天上去。会上还有个抽签仪式,为的是决定谁去执行这个任务。吉纳罗把手伸进了抽签的袋子,同时也看到了我俩的那个仇人,看到仇人那张冷酷的脸正在冲他微笑。毫无疑问,他们肯定是预先做了什么手脚,因为落到他手里的正是那张要命的签条,画在上面的红圈就是杀人的命令。这一来,他必须杀死自己最好的朋友,不然的话,他和我就会遭受他那些同志的报复。那个帮会有一套邪恶的规矩,其中一条就是,对于他们害怕的人,或者是他们仇恨的人,他们的惩罚不光针对那些人自己,还会株连那些人的亲人。就是因为知道这条规矩,我可怜的吉纳罗才觉得乌云盖顶,急得都快疯了。</p>
  75. <p class="calibre2">“当天晚上,我俩搂在一起坐了一整夜,彼此鼓励,准备应付眼前的麻烦。帮会预定的动手时间就在第二天晚上。第二天中午,我和我丈夫已经踏上了来伦敦的旅途。不过,出发之前,吉纳罗已经向我俩的恩人发出了一清二楚的警报,还把相关的情况通知了警方,好让警方保护恩人的生命安全,免得他以后遭人毒手。</p>
  76. <p class="calibre2">“剩下的事情嘛,各位先生,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我俩非常清楚,仇人会像影子一样跟在我俩身后。乔治亚诺想要报复,自然有他私人的理由,就算没有这一层,我俩也知道他这个人是多么地残忍、多么地狡猾、多么地不依不饶。关于他那些可怕的本领,意大利和美国都流传着许多故事。哪怕他从来不曾使尽浑身解数,这一回也肯定会这么做。我俩抢先来到这里,赢得了几天喘息的工夫。我亲爱的人就利用这段时间给我安排了一个避难的地方,而且安排得非常巧妙,让我不会遇上任何危险。他自己则打算独来独往,以便同时跟美国和意大利的警方进行联系。我并不知道他住在哪里,过得怎么样。我知道的一切都是从一张报纸的启事栏里看来的<img alt="“吉纳罗”这个名字的英文是“Gennaro”,首字母就是前文中启事落款的“G”。"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862" src="../Images/note.png" />。不过,有一次我往窗外看了看,发现有两个意大利人正在监视这座房子,于是我立刻明白,乔治亚诺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找到了我俩的藏身之处。到最后,吉纳罗通过报纸告诉我,他会从某个窗口给我发信号。可他发信号的时候没说别的,只有几句警告,而且还突如其来地断掉了。现在我全都明白了,这一定是因为他突然发现,乔治亚诺已经追到了附近。还有呢,谢天谢地!乔治亚诺追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好了,各位先生,我想问问你们,我俩有没有什么法律不能容忍的行为?世上有没有哪个法官会为这次的事情惩办我的吉纳罗?”</p>
  77. <p class="calibre2">“呃,格雷森先生,”美国人看着那位官方代表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英国人会有什么样的看法,不过,据我估计,如果是在纽约,这位女士的丈夫肯定会赢得大多数人的隆重致谢。”</p>
  78. <p class="calibre2">“她必须跟我回去见见局里的头儿。”格雷森回答道,“依我看,如果她所言属实的话,她和她丈夫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福尔摩斯先生,叫我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是,你究竟是怎么掺和到这件事情里来的。”</p>
  79. <p class="calibre2">“学问哪,格雷森,全都是因为学问,因为我还想在这所古老的大学里学点儿知识。好啦,华生,你那份收藏里又多了一件惨烈怪诞的样本。对了,眼下还不到八点,柯汶特花园今晚有瓦格纳的歌剧呢!<img alt="这里的“柯汶特花园”(Covent Garden)是伦敦皇家歌剧院(Royal Opera House)的别称。该剧院是英国首屈一指的歌剧院,因位于柯汶特花园街区而有此别名(《蓝色石榴石》当中也提到了柯汶特花园街区,说的是当时存在于该街区的蔬果市场)。瓦格纳(Richard Wagner,1813—1883)为德国著名作曲家,尤以浪漫主义歌剧著称。" class="duokan-footnote" id="note_863" src="../Images/note.png" />动作快点儿的话,咱们还能赶上第二幕。”</p>
  80. </body>
  81. </html>